大唐“龍朔三年”,上元節。


    “渤海侯”賀蘭敏之府邸前,一輛馬車停下。


    “來者何人?”兩名全副武裝軍卒迎上問道。


    “布衣杜風欲見侯爺,還請通傳。”


    “侯府近日不見外客……”


    “杜先生!”侯府大門裏一名管事模樣中年人匆匆走出,直接來到杜風麵前,先行一禮,而後對兩名軍卒道:“先生乃侯爺親近之人,奉命外出,今回府,還請放行。”


    兩名軍卒互視一眼,默然左右散開,讓出道路。


    “杜先生,請——”


    “有勞。”杜風笑而頷首,邁步進入賀蘭侯府。


    侯府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極其森嚴。


    然杜風卻視若未見,步履沉穩,跟隨管事一路緩行,直去書房。


    “何人?請留步。”距離書房約十步,有兩名宦官攔住去路。


    “杜先生乃侯爺身邊人,有事回稟,煩請二位公公遞個話。”


    “杜先生?”一名年紀稍長些宦官上下打量杜風,再道:“可是馮侯弟子,府上客卿?”


    “某家杜風,見過公公。”杜風作揖行禮道。


    “嗯!候著吧。”宦官言罷,轉身離開。不多會,又從書房內走出,至杜風麵前道:“殿下有令,杜風入內晉見。”


    大唐皇太子李弘,於昨日傍晚進入賀蘭敏之府邸暫住,杜風先前自管事口中得知,是以進入書房後,行大禮參拜,且言道:“‘通直郎’杜風拜見太子殿下。”


    “杜卿家免禮。”高坐主位,太子李弘跟著問道:“聽聞杜卿家乃本朝‘水師都督’馮卿家弟子,數度隨軍出征,立有功勳,怎無官職?”


    “回稟殿下,吾雖從軍,卻未殺敵,得陛下恩賞‘通直郎’已是僥幸。”


    李弘微微一笑,未置可否,隻是轉首看了一眼左側下首坐著的賀蘭敏之。


    賀蘭敏之會意,開口道:“汝可知,馮侯所言‘飛天’為何?”


    “回侯爺話,吾不明詳細,僅知似有一物,可帶人‘飛天’。”


    “何物?”賀蘭敏之追問。


    杜風緩緩搖頭,道:“師父說,君子不可掠他人之美,還說,今日午膳後,‘謝府’會有所動作,屆時自明。”


    “他人之美?何意?”太子李弘插話問道。


    “‘飛天’此事由謝侯弟子王勃操辦。”


    “原來如此。”


    “侯爺,另有一事,不知當講與否?”


    “且言無妨。”賀蘭敏之道。


    杜風道:“師父於‘知味樓’設宴,執‘遊春園’請柬者皆可入內,特命吾帶話侯爺,年青俊彥齊聚,當可廣闊相交。”


    賀蘭敏之如今可是軍中高官,朝堂重臣,早已不是年少紈絝,況且他清楚,太子來自己府上,絕對瞞不過馮寶,那麽,此番“帶話”,定有所指。


    轉瞬,賀蘭敏之起身向太子李弘行禮道:“臣以為,殿下難得出宮,不妨同去。馮侯所邀,皆本朝勳貴子弟或有大才者,皆為一時之選,日後當立於朝上。”


    其實,賀蘭敏之的話隻說了一半,但他沒說那一部分,無論皇太子李弘還是在一旁的其他人都不難懂,無非籠絡人心爾。


    皇帝也好,太子也罷,終歸都是人。撇開身份,李弘隻是個少年人。喜歡熱鬧,期望有朋友,更希望同年紀相仿的人來往更是少年人天性!


    因此,當馮寶得知太子李弘會去“知味樓”時絲毫也不意外,隻不過他得早點兒出門,必要的安全部署還是要做的。


    相比當年,“知味樓”幾乎沒有變化,唯一區別在於,生意非常好,好到不預約,根本沒地方坐。這一切皆因大唐皇帝陛下在此接受萬民朝拜以賀“大破突厥”。沾了“帝氣”,想不紅火都難。


    “知味樓”有四座獨立小院,供尊貴客人使用。由於“衛崗鄉”有權有錢的人太多,所以這小院,一般富貴人家根本訂不著。更不用說有哪個人,可以同時包下。


    但今日除外!


    馮寶得知太子殿下要來後,即將原先計劃改變,由包下酒樓兩層,改為包下四座小院。以他如今地位權勢,連當朝宰相多少也會給點麵子,更無論其他了。


    於是,十餘名馮府親兵、仆役出現在“知味樓”大門前。


    近“午時”許,約摸十餘人一路說笑徑直前來,劉長河定睛一望,見是韓躍、石子、方九、房元昭、王禧等極為熟悉之人,便主動走過去,與眾人寒暄……


    “太子要來?”眾人聽到這個消息無不震驚。


    “莫要聲張!”劉長河跟著道:“稍後由側門入內,侯爺另有安排。”


    “富、貴、吉、祥”是“知味樓”四個院落名稱,韓躍、石子一行在仆役引領下,進入“祥”字院。


    馮寶很快過來與眾人見麵,隻是還沒能多聊一會兒便離開了,因為陸陸續續有客到了,有些諸如“國公”、宰相家的子侄,那還是需要他出麵的。


    走側門,而不從正門進入“知味樓”,這個舉動惹來不少非議,不少勳貴子侄頗有不滿,然聽聞太子殿下很快即到,全都閉起了嘴。


    “午時”中,一隊佩刀漢子出現在“知味樓”附近,占據各個出入口,臨時限製人們走動。


    很快,一輛最新、最豪華馬車緩緩停下,一個披貂氅,帶金冠的少年人首先走下,隨後下車卻是賀蘭敏之。


    “臣,拜見殿下。”恭候多時的馮寶,快步上去行禮道,且同時留意到,皇太子李弘著便裝,並沒有穿戴太子服飾。


    “大都督不必多禮,此非宮內,從簡即可。”


    “謝過殿下,且請移駕。”


    “煩勞大都督。”李弘對馮寶說話,可謂極是客氣。


    作為大唐帝國的繼承人,皇太子李弘地位尊貴,按道理來說,根本不可能從側門進出,但馮寶卻是這麽幹了,有東宮屬官問起,其雲:“殿下安危幹係天下,旁皆小事爾。”


    李弘素來隨和,並不在意,以一句“無妨”定下論調。


    待進入後院,先期到來的三百餘人早已列隊恭候,齊齊行禮參拜。


    皇太子李弘很有風範的微笑言道:“諸位免禮。”隨後簡單說了兩句……


    “貴”字院,是當年皇帝陛下禦用場所,如今接待太子,那也是一段佳話。


    能夠陪同皇太子飲宴的,那都是各家勳貴嫡出子侄,他們中絕大多數人,李弘都有印象,少部分不認識的也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太子不認識的那些人,賀蘭敏之卻都認識,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他發現有兩個人,似乎沒道理坐在堂上。


    事出反常,必有緣故。


    酒過三巡。


    馮寶借“敬酒”機會,向太子李弘言道:“飲宴之際,倘無助興,殊為憾事,臣有一建議,不知講得與否?”


    “大都督但言無妨。”李弘心中奇怪,卻還是準了。


    “匡勝、高破軍何在?”馮寶突然提高聲調道。


    片刻,兩道身影從角落中走出,同時向李弘行禮拜道:“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


    馮寶適時起身走到匡勝身旁,道:“匡勝者,隨臣出征西域,有斬將奪旗之功也,今任職‘衛崗鄉尉’。”跟著抬手指向高破軍道:“‘流求’人氏高破軍,精水戰、通步騎,‘遼東’陣斬敵軍過百,乃‘水師’旅正。此二人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微臣意欲請他們角力以娛,還請殿下恩準。”


    李弘雖是少年人,然長成於帝王之家,豈能不知馮寶特意提出此事定有他意,細想適才其所言,忽然意識到蹊蹺——眼前兩人,功勞與官位並不相配。換句話說就是,這中間一定有什麽原因。


    那麽,馮寶此舉,實則蘊含“舉薦”之意。


    身為大唐儲君,而且又深得皇帝喜愛,李弘“太子”之位,穩如泰山,因此,主動投效者不知凡幾。不過他也很清楚,在沒有坐上“龍椅”之前,真正有能耐的大臣,不可能依附。所以,不管從現實還是未來考量,年輕而有才華且官職低微的人才合適。


    簡拔於微末,隻要人品沒有問題,那“忠心”是必然!


    李弘心裏明白一切,麵部依舊保持如沐春風般的微笑,隻是眼光卻喵了一眼賀蘭敏之,很顯然,他想聽聽其他聲音。


    “能得二位軍中勇士當眾角力,殿下可大飽眼福!”賀蘭敏之對匡勝和高破軍那是比較了解的,知道他們各自因為背景、出身緣故,縱使立下大功,也很難真正得到提拔,馮寶此刻所為,即有意借“太子”之力相助,雖說事不關己,但成人之美也是一樁樂事,當然,最最重要的原因在於,他們兩個人在戰場上,已經用實力證明了對於大唐的忠誠!


    “既為軍中勇士,勇武之力當揮向敵人,無需以武相娛!”李弘話音方落,即起身舉杯,向匡勝、高破軍遙敬道:“二位勇士立大功於國,孤王以杯中酒敬之!”


    “殿下睿智!殿下英明!”馮寶反應極快,立刻也拿起一杯酒,大聲道:“來!諸君且同敬太子殿下!”


    “殿下睿智!”


    “殿下英明!”


    ……


    最後,在一片“飲勝”聲中,在場所有人,共飲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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