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起,水墨被灼灼從床上拖起。


    “二姐姐,快些快些。”


    水墨醒醒神,支著下巴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的小人兒蹦蹦跳跳。


    又是無奈又是甜蜜。


    “今日咱們一家聚齊了,這可是我出生以來頭一回呢。”


    灼灼眼中明亮,很是開心的說著。


    水墨有些莫名,不知道一家聚齊指的是什麽意思,她習慣性的看向一旁的紫冷。


    “今晨大夫人派人來傳話,難得大家都在,今日就一起在老夫人院中聚聚。”紫冷邊說邊拿過衣服過來。


    紫冷很了解水墨,灼灼若是說喜歡的東西,哪怕水墨再是不情願,也會去做。


    “好,這就去。”


    水墨果然聽話的起身更衣,洗漱後,護著她的灼灼一路去蓮華院。


    恰好水清淺也到,三人一路笑笑說說的一同進去了。


    遠遠就看見侍女守在門口迎接,也很尋常,水墨也未在意。


    待靠近後,侍女橫跨一步攔住走在最前麵的灼灼,屈膝一施禮。


    “三小姐,按規矩,嫡小姐才能進院中給老夫人請安。大小姐,這邊請。”


    侍女避開灼灼,向著後麵來的水清淺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灼灼和水清淺一下子都楞住了。


    隻有嫡小姐才可以進院中問安服侍,這確實是大夏的傳統,也是千年來的傳統。


    庶小姐隻能在門口請安。


    但是,這從來不是水府的規矩,容昭毓當年為了折磨水墨,沒少讓她進門服侍。


    別人還一直以為是老夫人仁慈,是恩賜。


    自然,這也不是水墨的規矩。


    若說侍女是剛來還不懂規矩,那她如何這麽快就能認出大小姐和三小姐。


    所以,侍女就是想大清晨,惹她的灼灼不快。


    還不及身邊人上前,水墨一揮手重重一巴掌就甩在了侍女臉上。


    灼灼不快,不必他人動手。


    “誰的規矩?”水墨冷冷的看著她。


    侍女一時被打懵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把腿打斷,拖出去喂狗。”水墨眼神更冷。


    “是,是,是……嬤嬤說的,嬤嬤說的。”侍女慌了,不曾想平日待人平和的二小姐,發起狠來如此可怕。


    水墨擰眉。


    紫冷已著人把她拉了下去。


    “嬤嬤不懂事,灼灼別怕,今日既是團圓宴,自然就是一家人團聚的。”水墨護著灼灼,撫著她後背,溫柔若水。


    水清淺也呆了,她從未見過水墨狠起來如此厲害。


    “墨兒,她是祖母院中的人,祖母問起,會不會為難你?”


    水墨柔柔的笑道,仿佛剛才說出這般狠話的不是她。


    “大姐,日後你是要嫁入高門大戶的,這些狠辣的手段,可以不用,但必然得會,祖母不會過問,大姐放心。”


    水清淺似懂非懂的點頭,在另一邊拉著灼灼,也安慰著,柔柔的帶著她進了院門。


    容嬤嬤在院中迎了上來,一臉笑容。


    絲毫不覺剛才攔門侮辱灼灼的事,是她的吩咐。


    而這蓮華院能做這種事的嬤嬤,除了她還有誰。


    水清淺心裏有點別扭,畢竟容嬤嬤是祖母心腹,容嬤嬤做的事情哪怕沒有祖母授意,肯定也是祖母默許的。


    雖說嫡庶有別,但她心中從未如此覺得。


    有生以來,水墨從未見過水家一家團聚,自從爺爺去世,水家再未一起吃過團圓飯。水止常年在外,哪怕在府中,他與容昭毓也是老死不相往來。


    今日全家聚齊了,甚是難得。


    如果不是冷丹青,一家人絕對聚不起來。


    “老夫人。三位孫小姐來了。”華容迎麵過來,笑容燦爛。


    水修儒和水止倒是端坐在堂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尹檀漪坐在下首有些失魂落魄,聽到灼灼她們來了,勉強坐直身體,看向門口。


    冷丹青和煦的看著門口三個姑娘過來,美得像幅畫。


    她們是這個死氣沉沉的水府,唯一的陽光了。


    “孫女拜見祖母。父親。母親。叔叔。嬸嬸”水清淺依次拜見堂上眾人。


    冷丹青笑看著她,示意她來身邊。


    水墨帶著灼灼,依次拜見眾人,灼灼歡呼著跑到水止旁邊。


    “爹爹。”


    尹檀漪眼中一澀。


    “老二多年未在府中,墨兒也才回來,多年未聚了,今日難得團聚,大家到齊了,就開宴吧。”容昭毓臉上難得平和。


    眾人依次圍坐桌上,三代同堂,甚是和美,隻是禮法嚴格,席上氛圍很是怪異。


    水府中的人,似乎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一個人。


    “老夫人,您瞧,今日小廚房做的珍珠蛋可比往日白嫩得多呀。”華容的笑聲讓一屋子的安靜多了些許的輕鬆。


    “就是,這李大廚莫不是今日心情尤佳。”水鏡點頭附和。


    華容笑看了一眼水鏡,水鏡心思通透,這一附和,氛圍頓時輕鬆了許多。


    “祖母您吃吃這肉羹,竟綿軟得像雪花一樣。”灼灼一臉期待的看著容昭毓。


    容昭毓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嚐嚐。”


    容嬤嬤趕緊給她盛上。


    容昭毓竟也大大的嚐了一口。


    “這肉羹確實不錯,誰做的?賞。”


    水修儒拿起酒杯,和水止慢慢聊了起來。


    “二弟,你先前說的去尋那龍,最後尋到沒有?”水修儒剛聽到水止說起尋龍一事,尚未有後文,此時正好趁著氛圍問了起來。


    “爹爹還去尋了龍?龍長什麽樣子?”肉羹才吃一半,舉著勺子就好奇得不行。


    水墨輕輕的拿過灼灼手中的勺子,把剩下一半喂了她吃。


    又拿帕子替她擦了擦。


    尹檀漪有些詫異,灼灼自小與她不親,此時才覺得這些年似乎從未如此寵過這個女兒。


    “那龍呀,不知身長幾許,我入水十丈,才見其龍須,龍須有碗口粗細,輕輕攪動深潭,頓時風卷雲湧,我靠在潭壁,才不至於被水卷入潭底。”水止邊說邊比劃。


    灼灼睜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爹爹。


    “爹爹,那你受傷沒有?我瞧瞧。”


    “爹爹好好在這的嘛。”水止一笑,輕輕撫著小女兒的頭。


    尹檀漪那久久死寂的心裏,泛起了漣漪。


    容昭毓這時才仔仔細細的看了水止一眼。


    他麵容仍舊俊郎,身姿也是挺拔,隻是年輕時桀驁不馴,一意孤行要娶藥塚主人,莫道的獨女即墨唯裳的戾氣,如今已經不複存在。


    他現在,更像是拔去獠牙後的獨狼,仿佛……


    是一位父親。


    “可要小心些,這種上古神獸,是非常危險的。”容昭毓冷不丁的接話。


    她竟然一直在仔細聽著。


    水止卻並未回話,而是替小女兒盛了湯,又輕輕吹涼了些,這才遞給灼灼。


    水清淺停下筷,看著這一幕,她的父親,從未如此做過。


    有時偶爾聽說,二叔當年用情極深,卻不想,二叔照顧人,也是如此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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