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檀漪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在十月和靜女的攙扶下,不顧身上的疼痛,一刻不能等待,一瘸一拐的坐船來到了聽雨樓。


    因著水止回家,大家正聚在一堂歡迎他,還打算第二日再回府全府聚一下,聽到三夫人來了這個消息,氛圍頓時就凝固了一半。


    灼灼小眼神懇切的看著水止,水止一時心疼,這個女兒自小懂事乖巧,哪怕再不待見她母親,也會看在她麵子上,給她母親應有的體麵。


    “你去吧,都三催四請了!”


    水墨看著灼灼的表情,讓她爹去見尹檀漪算什麽,隻要灼灼開心,讓她爹搬進去關雎樓住都可以。


    日已近晚,尹檀漪在另外一個院落中半是生氣半是忐忑不安,生氣水墨以下犯上,名義上她們還是母女,她竟然出手傷她。


    卻又擔心水止會不會也和從前一樣,對她避而不見,這已經差人去請了三次了,備好的飯菜重新撤了又上新的。


    聽到水止來了的消息,尹檀漪驚喜得驀然起身,慌忙整理著衣服和袖口,又伸手去摸頭上的珠釵是否規整。


    她那所有的生氣和忐忑,都化作了繞指柔,她今日雖氣色不好,打扮得卻格外細心,她一慣喜歡鵝黃,她膚色本就白皙,鵝黃春杉更是襯得她膚白如雪。燈下細看,竟看不出一絲細紋。


    水止進來之時,就看到尹檀漪已守在門口,屈膝施禮。


    水止抬手虛扶了一把。


    “你身體不好,不必行禮。”


    尹檀漪眼中頓時多出了許多驚喜之色來。


    水止坐在上首,看著眼前的女人,往事紛繁而至,過往的恩怨,這一刻都如落日僅剩的餘暉,即將要煙消雲散。


    他們彼此之間,雖是夫妻,但細細想來,已是十六年未曾見麵了,此刻相見,水止隻覺眼前是個陌路之人。


    “這些年,你辛苦了。”


    他竟說出辛苦二字,尹檀漪心中漸暖。


    “隻要是老爺吩咐的,我都會盡心盡力完成。”


    她低眉順眼,完全沒有往日跋扈。


    “你我本也無緣,這些年一直拘著你,我心中也愧疚不安,如此,我們……”水止說的極慢。


    尹檀漪仔細聽每一個字,是否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你改嫁吧!”


    水止緩緩說到。


    尹檀漪抬頭看著他,不可置信,雙手交疊的姿勢已僵住一般。


    水止以為她未聽清。


    “灼灼你不必憂心,她是我女兒,我會盡心寵愛她,墨兒也會百般維護她的。”


    尹檀漪眼中的暖意漸漸凝固。


    水止以為她擔心以後?


    “你放心,我當然會備一份豐厚嫁妝給你,你想嫁給誰若是需要我幫忙,看在灼灼麵子上我也會幫忙的。”


    尹檀漪眼神冷冽成冰。


    “原來這麽些年,你竟然,一絲一毫,都不曾在乎過我,今日才會如此羞辱於我。”


    她眼神從冰冷緩緩轉為哀涼。


    “我們本無緣,何苦呢。”


    水止歎口氣,轉身出了院門。


    落日餘暉散盡,金陵淹沒在夜色中。


    一向跋扈的女人,此時癱倒在地上,身上的疼痛也全然顧及不到了。


    靜女拿著披風為她披上,示意十月拿暖爐來放到尹檀漪手上。哪怕如此,尹檀漪依然全身冰涼,靜女心痛的將她抱在懷中。


    水止沿著河流緩緩走著,尹檀漪,他腦中出現這個名字。


    他卻絲毫沒有任何印象。那本來就是一個計謀,一個算計。


    水墨的母親去世不到一個月,容昭毓用計把尹檀漪送進了水府,尹檀漪用計灌醉了他,才有灼灼。


    第二日若不是念著水墨的年幼和水墨的身體,他定然已經隨唯裳而去,而他也作為補償給了尹檀漪名分,從此以後搬出他和唯裳一起居住的關雎樓,再未踏足一步。


    後來灼灼出生,他忙著給命懸一線的水墨配藥,並未去看一眼。


    哪怕後來灼灼常常在他身邊轉悠,他依舊未曾意識到自己還有個女兒。


    那以後,他也再未見過尹檀漪。


    傷害過唯裳的人,他一個都不會原諒,不管是唯裳生前,還是唯裳走後。


    宴席散後,水墨擔心灼灼難受母親之事,拐著一群人在疏影小築寬闊的頂樓夜飲。


    說著說著水清淺拿出了古箏,即興彈奏了起來,灼灼如花兒一般一甩長袖跟著舞了起來。


    水墨高興不已,一揮袖不遠處一管長笛已飛了過來,她坐在窗沿上,跟著曲子一起和聲。


    酒酒茶茶兩個姐妹相視一笑,即興就跟著唱了起來。


    紅寂一笑,也揮著衣袖和灼灼成了並蒂雙姝。


    一曲春風醉,最暖是人間。


    紫冷微笑著看她們,跟著輕輕打起了拍子。


    自從水墨回來後,江南後宅就傳遍了水家女兒的不雅名聲,特別是進這聽雨樓的風月所,水墨更是難得被扣上了老鴇的名號。


    紫冷把這些講給水墨聽的時候,水墨隻顧大笑。


    這風月所,讓這群後宅女人們的丈夫,父親,哥哥,弟弟流連忘返,她們省出來的銀子,她一一幫她們收入懷中。


    這些女人,她們一輩子可能都不知道的男人商議的政事,江湖之事,她無所不知。


    而這一切,僅僅隻是被她們罵一句老鴇,多劃算。


    她真正知足的,是身邊這一群知心之人。


    “大姐,我著人熬了補湯,待會你喝一點。”


    水墨趁著空隙,也不忘吩咐安排,水清淺身體可要仔細溫養。


    “就你寵得我,這一日七八次了,又是補湯又是暖羹!這吃下去我都要胖了。”


    “你這般瘦,當吃胖點。”


    “我瞧著我們三人裏你才是最瘦的。”


    “二姐姐是最瘦。”


    灼灼也棲身而來,靠在水墨身上飲果酒。


    “大姐,我瞧著你身邊就晨行一人還算得力,上次出了山匪之事,我就在思慮,讓九歌跟著你吧,她文武兼備,又跟著君逸管理聽雨樓多年,以後你嫁去冷家,她也能幫襯幫襯你。”


    “我當九歌是姐妹,讓她跟著我我自然喜歡,但是不知道她?”


    水清淺也知道冷府不比水家,國公家的門檻何其高,以後少不得爾虞我詐,哪怕是想潔身自好獨自安好,怕也是難。


    “紫冷,你叫九歌來,問問她願不願意不就是了。”水墨回頭笑看著紫冷。


    “能跟著大小姐是她的福氣,我這就著人叫她來。”


    “剛好來一起飲酒,她酒量堪比紅寂,我們剩下全場人加一起都不一定是她對手。”水墨笑說到。


    “九歌姐姐酒量這般好?她和紅寂姐姐誰厲害些?”灼灼癡癡的笑道。


    水墨看灼灼有些許醉意了,趕緊著人上了暖湯給她解酒。


    “你紅寂姐姐鬥酒都不帶醉,自然要厲害些,待會可別灌人家九歌妹妹。”水清淺深怕眾人起哄。


    “謝謝大小姐了,這人還沒來都已經心疼上了,我家小姐要是這般心疼我,我不曉得要高興成什麽樣了?”紅寂酸溜溜的看著水墨。


    眾人一時笑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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