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帶了路很是曲折,沒什麽人,她卻非常嫻熟,避開了府中遊玩的人群,雖然笑聲就在耳邊,但卻看不到。


    拐到一個花廳,侍女施禮後就退了出去,示意水墨自己走進去。


    花廳很大,百花齊放,各種名貴的花種爭相開放,紫冷一路有些謹慎,小心的聽著動靜。


    花廳盡頭,是連接湖心花廳的小橋,橋頭站著的,正是那個連夜會見水墨,說自己今日無法前來的人。


    她的未婚夫洛子倫。


    她唇邊一抹笑,眼神卻罵著騙子。


    “二小姐。”依舊是翩翩公子。


    “洛公子。”


    “需要您鑒賞的寶物在裏麵,請。”


    他一個人親迎,可見裏麵的人何等重要,此事又是何等絕密。


    水墨道謝後,走上了小橋。


    “卿姑娘,請您留步。”


    洛子倫攔住了正欲一同前往的紫冷。


    他竟知道紫冷姓卿。


    紫冷抬眼看著水墨,水墨點頭示意她等候。


    路很短,不過數十步就到了湖心花廳,花廳很寬敞,有上下兩層,種滿了各種名貴花卉,比外麵的花卉更為貴重難尋。


    入口站著一個穿黑衣錦服的男子,正抱劍冷眼看著水墨。


    等到水墨距他三四步時,突然迎麵一股強大的內力撲麵而來,水墨下意識的運力壓了上去,兩股內力相撞,瞬間化為無形。


    若是水墨內力遜色一點,整個湖心亭和她,都會瞬間灰飛煙滅,化為烏有。


    水墨定了下神,彎腰施禮問候道:


    “大人,請問您家主人可在?”


    男子無話,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水墨越過他,跨進廳中,二樓極為寬敞,紗簾被風微微吹起,麵前是一片湖水,水光瀲灩,天氣宜人。


    這一派祥和,仿佛讓人有了絲絲微微的暖。


    臨水欄杆邊,大紅色錦服的男子,正背對著她看著湖光水色,感覺身後人進來,卻並未轉身。


    那一身行雲流水的紅色錦服,讓他的背影挺拔頎長,讓人移不開眼,卻又不敢靠近。


    水墨上前,微撩衣裙跪拜了下去。


    “民女參見陛下。”


    她曾有幸花重金看過一眼天子畫像,也得知天子酷愛大紅,常服都是紅色為主。


    這是嗜血的顏色。


    她感覺到男子緩緩轉身,慢慢落座在臨湖案幾旁,飲了一口清茶。


    目光,像雄鷹睥睨天下一般,犀利的看著她,不過幾步遠,卻仿佛在雲端。


    “水家的女公子,經商非常厲害,功夫也不錯。”


    雖是誇獎,聲音卻冷硬如冰。


    她此刻麵前這個看著如常的人,誰能想到是大夏之主,那個年少成名的王,軒轅家的驕傲。


    這是她窮盡一切想見到的人。


    “民女慚愧,是水家先祖累計的財富,民女不過是站在祖先的勤勞上,得到的多一些。”


    他不耐的微微皺眉,顯然不喜聽這些客氣的官話。


    水墨俯首跪拜著,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她知道此刻這個男人定然等著她先開口。


    她把天下首富的名聲波及到能到達的每一個地方,她故意神秘,她散盡千金救濟邊境流民,所有種種,無非都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天子不讓人看出他的喜惡,他喜可能就是不喜,不喜可能就是喜。


    她感覺出了他想讓她知道的不耐,沒有廢話直入主題。


    “民女今日赴約,想和陛下做三筆生意。”


    他沉默。


    “一買和氏璧。”


    他依舊沉默。


    “不知陛下可否割愛?”


    和氏璧是天子象征,價值不可估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朕的,如何買?”


    “大夏的天下自是陛下的,但北夷、樓蘭、瀾滄的財富屬於他們的天子,民女願用這三國的財富,來買和氏璧。”


    “哦?那你覺得和氏璧價值幾何?”


    他同意了。


    “一千萬兩。”


    這是大夏舉國上下一年三分之一的稅收。


    自爆財力,雖有風險,卻是誠意,況且這些是在這三國掙到的錢。


    而也可見,他現在的焦灼,否則怎會用天子象征的和氏璧做交易。


    “陛下,獨孤大人求見。”


    黑衣守衛不聲不響的出現,水墨絲毫不曾察覺這附近還藏著人。


    傳聞天子密衛,會龜息之功,隱匿之時,無呼無吸,藏匿之能,天下無雙。


    “宣!”


    水墨依舊是低頭跪拜之勢,但清楚聽到樓梯上腳步沉沉,功力深厚,當朝姓獨孤的官員不下過百,但隻有一個人能讓皇帝毫無防禦的傳召——獨孤一煞。


    “參見陛下。”


    他黑色杉擺帶起了一陣風,水墨的發絲跟著微揚。


    “何事?”


    獨孤一煞目不斜視回道:


    “今晨在金陵郊外發現九具屍首,是江南水府的九名駐外大掌櫃。”


    他頓了一下,明顯接下來的話和水墨有關。


    “但說無妨。”


    “臣暗查後得知,暗殺這九人的,正是水家掌管生意的水家二小姐,水墨。出事之時有人目睹殺人的有兩個女子,是她手下的兩個侍女,白寇和君九歌,一人用劍,一人用鞭,兵器和傷口完全吻合,人已經盯住了,請陛下定奪。”


    獨孤一煞是何許人,他從站到這個樓上的那一刻,就知道地上匍匐跪拜的這個人是水墨,他的言語不帶一絲自己的情感,隻是完成作為大理寺負責人的職責。


    這樣的人雖不通人情,但是剛正不阿,正是需要衡量法度的大理寺卿該有的。水墨心中很是敬重。


    “陛下,這是民女要和陛下做的第二莊生意。”水墨繼續說道。


    “按兵不動,先下去吧。”


    “是!”獨孤一煞退了出去。


    水墨雖沒說,但是他知道她要買什麽,他讓獨孤一煞出去,一來是同意了這第二莊買賣,二來是對獨孤的惜才之心。


    獨孤如鬆柏之剛直,他不忍讓他彎曲。


    天子亦不可彎,奈何需保江山。


    “民女買九個人的人頭。兩千萬兩。”


    水墨露出底線,這是她第二份誠意。


    九個商人死於非命,此事可大可小,完全可以把所有人抓完再像他稟報。


    獨孤一煞選擇在這個點回稟此事,就是向她展示天子的權威。


    人命如螻蟻,他是王,想什麽時候要她的命,不過頃刻之間。


    “第三莊呢?”


    他摩挲著杯壁,並沒有說要不要答應這第二莊,饒有興趣的打算聽下去。


    “民女願用北夷換陛下一個後位。”


    “好大的口氣。”


    “大夏北臨北夷,南接瀾滄,西臨樓蘭,占據幾國交通要塞,是阻斷幾國聯係極好的位置,從經商發展來看是天時地利之地,也因此大夏國富民安,國力雄厚非其他國可比。”


    水墨略做停頓,繼續說道:


    “但同時大夏也承擔更多的壓力,大夏屯兵三十萬,和北夷對峙在北域已五年之久,兩軍交戰耗損極大,此時樓蘭在西麵蠢蠢欲動,若是樓蘭出手便是腹背受敵,而瀾滄正麵臨皇室操戈,一旦上位之人是好戰的大皇子,必然要趁著大夏和北夷打的焦灼之際,分一杯羹,大夏現在是四麵楚歌。”


    “放肆。”


    她說的是實話,但是說的太清楚了。


    “陛下恕罪,民女是商人,要清楚分析每一莊生意的風險,才能知道這莊生意的得失。”


    “你誇下如此海口,那你說說,如何換後位?”


    “大夏此時外憂未抉,內患又起,導致邊境五年征戰不贏不輸,是因為朝廷主戰派和主和派不相上下,陛下還沒有足夠的籌碼,一決生死,陛下既擔心兵疲馬乏,糧餉不足,又擔心江南不穩,後院起火,主和派多番從中挑撥,以致陛下難以決斷。”


    她語氣越來越弱,越來越慢,說到最後,幾乎是一字一句吐出來一般。


    “你怎麽了?”他擰眉。


    “民女之所以拚盡一切,隻為求得一生。”她額頭冷汗涔涔,手抖不已。


    “起來吧。”他看著地上匍匐著的人,眼中多了幾分賞識。


    水墨艱難的撐起身體,慢慢起來。


    隨著那煞白的臉慢慢映入眼簾,他的眼神緩緩變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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