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會的夜宴,曆來較為隆重,夜宴一般有幾個用途。


    一是用來歡迎大掌櫃們歸來,這一年的付出辛苦了。


    二是東家通過夜宴,也可以看出各個掌櫃的一些心思。


    最後就是掌櫃之間相互攀談,高低相較以後能讓彼此在新的一年鬥誌昂揚。


    總體來說,夜宴是為飲酒作樂,觀察人心的好時機。


    容昭毓曆來是這方麵的個中高手。


    從蓮花院的廳堂沿途經過回廊,回廊曲折綿長,雕梁畫棟奢華雅致。回廊兩側一步一個鬆脂燈,這鬆脂燈是用上好梨花木雕刻成花燈的樣子,在其內燃著鬆脂,一路過去,鬆脂香味飄散在四處,奢華中又不失清新自然之感。


    白芷一路過去都在心疼她的錢,這一個鬆脂燈,可是有百兩銀子。


    三月初的天,江南的夜還非常冷,尹檀漪裹緊身上的厚鬥篷,而容昭毓從容走在最前麵,隻著了一身單衣。


    紅寂暗暗心驚她的功力。若是真要動手,恐怕不出百招定要落敗。


    水墨從從容容的跟著尹檀漪,並不看她眼中那嫌惡的眼神。


    她也隻有這些小動作,若是真是恨到不行,大可直接動手,省得自己在那不自在。


    水墨可從來就沒有忘記過灼灼身上那道道已經淺了但從未消失的鞭痕。


    那是她親生女兒,她都能下的了手。


    若不是灼灼一次又一次心善,不舍得對自己母親做過分的事,水墨能夠讓她也嚐嚐這種味道,她是千金小姐,怕從不知鞭打的滋味。


    “三夫人眼中進了沙子,容不得嗎?怎的一直在眨眼睛?”紅寂笑問到。


    尹檀漪眉結擰成川字。


    “賤婢。”


    她輕輕鬆鬆吐出兩個字。


    “夫人說笑了,若真論起來,我也是家中嫡長女,夫人才是庶出的——賤婢吧。”


    紅寂輕笑,聲音足夠尹檀漪聽到,又不會讓容昭毓聽到。


    水墨仿若未聞。


    尹檀漪捏緊手帕。


    “紅寂姐姐,您這意思是庶出的女兒都是賤婢?那二小姐?”十月一副天真懵懂的看著紅寂。


    水止是庶出,水墨自然也是庶出。


    紅寂唇邊笑容依舊,定定的看著十月。


    尹檀漪曆來寵著她,她是關雎樓尹檀漪的一等大丫頭,這水府她也算是排的上號,而此刻紅寂的笑容,卻莫名的讓她心中慌張。


    尹檀漪唇邊一抹譏笑。


    “這位姑娘是叫十月吧。”紅寂依然笑容滿麵,卻未達眼底。


    “正是,我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十月自信滿滿。


    “看來十月姑娘不太懂事呀,妄議主子,可是重罪呀。”紅寂輕聲說道。


    “那紅寂姐姐,您不也……”


    話到嘴邊,她才突然意識到,她君紅寂從來就不是水府的丫頭,更不是水府的管事,認真算起來她還算是個主子。


    她和尹檀漪是平級的身份,她們說話哪裏有她一個丫頭插嘴的份。


    “我……小姐。”十月小聲向著尹檀漪求救。


    “怕什麽,一個庶女的賤婢罷了。”


    尹檀漪大聲斥責,話卻是說給水墨聽的。


    “怎麽了?”走在最前的容昭毓和水修儒聽到賤婢兩個字,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們。


    “老夫人,三夫人說身邊的賤婢服侍不周,讓風迷了眼睛。”


    紅寂輕輕巧巧的回答道!


    “那就換個人服侍。”容昭毓不快的轉身繼續走。


    尹檀漪猛然回頭,抬手就是一巴掌朝著紅寂臉上呼了過去。


    “三夫人。”水墨上前一步擋住紅寂,像是握著一隻螞蟻般握住她那芊芊細手。


    “您臉色不好,回去休息吧。”


    水墨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靜女。


    “伺候你家夫人回去休息。”


    “我身體不好?哼!都是你這個賤人,還有你的賤……啊。”


    手腕一陣痛意襲來,尹檀漪臉色瞬間蒼白。


    薑嬤嬤和靜女忙上前一步準備護住尹檀漪。


    “夫人不知道,我護短嗎。”水墨淺淺一笑。


    尹檀漪白嫩的手腕立刻一片淤青,觸目驚心。


    “二小姐,夫人心急口快,您別在意。”靜女忙施禮解釋。


    尹檀漪想破口大罵,但無奈手腕劇痛讓她不得不緩口氣。


    “你倒是個懂事的,既如此,就扶好你家夫人。”


    水墨鬆手輕輕往後一送,尹檀漪已經倒在了靜女和十月懷中。


    水墨跟上已經離得很遠的容昭毓,遠遠的聲音傳了過來。


    “三夫人身體抱恙,商會就不用參加了。”


    她轉身前最後一個眼神,讓尹檀漪心中突然怕了起來。她臉色蒼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成串而下,她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十月急的要哭出來了。


    薑嬤嬤輕輕握住淤青的手腕,一探便深吸了一口氣。


    “嬤嬤,怎麽了?”靜女看薑嬤嬤臉色不對勁,壓低了聲音問到。


    “傷及肺腑,快送回院內。”


    靜女心中一個哆嗦,剛才她試圖運功護住尹檀漪,卻被一陣強大的內力擋了回去,她不知道是水墨,還是紅寂,亦或是紫冷和白芷,那種力量讓她感到渺小和可怕。


    尹檀漪這個樣子,別說是商會,估計近半年都要臥床靜養了。


    紅寂經過的時候,十月忍不住身體一顫,眼神慌亂的躲了過去。


    紅寂笑著越過了她。


    走在最前麵即將到達芳香亭的容昭毓隻是輕輕瞟了一眼。


    “夫人,用不用派個人去看看?”容嬤嬤心中還是不忍。


    “嗯。”容昭毓淡淡的回到,旋即又問到“感覺出來了嗎?”


    “和下午的確不是同一個人,老奴功力淺薄,測不出來她功力深淺。”容嬤嬤無奈的搖搖頭。


    “脫胎換骨啊。”容昭毓暗暗心驚。


    “表小姐這次怕是三個月都下不了床了。”容嬤嬤歎了口氣。


    “嬤嬤什麽時候如此多愁善感了?”容昭毓不快的看了一眼。


    “是,老奴多言了。”她低下頭,穩穩的扶著容昭毓進了芳香亭。


    水修儒全程像隱形人一樣跟著容昭毓,絲毫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他從小被寵溺,容昭毓舍不得讓他練功吃苦,所以煉體之後就再未要求他練習過,他自己也吃不得這個苦,從小就放棄了從武。


    一波人手忙腳亂的把尹檀漪送回了關雎樓,回廊又恢複了寂靜。


    遠遠的琵琶之聲已經傳了過來。


    芳香亭內,絲竹之聲不絕於耳,琵琶含羞竹笛含笑,翩翩舞姬飛旋在中間。


    芳香亭坐落於蓮華院內湖中,亭外一圈荷花正含苞待放,這的荷花比江南其他地方開放的都要快些。


    亭子四周湖中生出許多金色的荷花模樣燭台,燭台正中間卻並未點著蠟燭,而是放著一顆顆皎潔的夜明珠,合著月光,暉影交映。


    月下相逢應幾許,美人含笑珠含光。


    見慣了不同美景的大掌櫃們,仍然被這樣的景色震撼到了。


    按照規矩,水墨掌印以後這商會自然也該她來操辦,但容昭毓舍不得放下這個權利,水墨也樂得輕鬆,所以三年來四次商會都是容昭毓主持操辦的。


    她倒是從未讓水墨失望過,今年的商會更是支取了五萬兩銀子來操辦,把白芷心疼得跳腳,水鏡飛鴿傳書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白芷差點不認他這個爹了。


    水墨不忍心還從私庫裏拿了五萬兩補貼給了她。


    白芷這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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