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夜笙宮。


    北淩天架著腿靠在椅子上,悠哉樂哉的品著冥王送過來的新茶,眼睛時不時瞥向耀世鏡。


    鏡子的另一端,翎羽正在與他匯報在人間發生的一些無關緊要之事。


    看著翎羽越發的成熟穩重,北淩天心裏自是高興的。隻是嘴上忍不住打趣道:“嗬,翎羽啊翎羽,想不到你去往人間走上這麽一遭,小住個幾月,倒是與那凡人模樣如出一轍了。怎的,難不成你是打算與雪姬在人間瀟灑快活,不回妖界了?”


    嚇得翎羽臉一白,急忙拱手回道:“不不不,翎羽乃是受命來此,身受尊命怎敢談瀟灑快活。”


    北淩天挑眉一笑:“既是如此,那為何本尊方才瞧見雪姬從你身後的內臥一閃而過,像是將將睡醒的樣子?”


    聽罷,翎羽的臉色直接由白轉青,心虛地垂下了腦袋,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尷尬笑道:“嗬嗬,這……尊上威武,任何事都逃不過尊上的火眼金睛。”


    北淩天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你能與雪姬在人間親密相處,此乃美事一樁,這有何可遮遮掩掩的?再言之,也是從側麵反應出你們在人間的日子過得如魚得水,一切順意。屆時,待你們返回妖界,本尊便做了主,替你們大操大辦!”


    翎羽一聽妖尊要為自個兒主持婚事,情不自禁地傻笑了起來。


    他一高興便回頭喚了一聲雪姬,想讓雪姬也與他們的妖尊說上幾句。怎曉得雪姬反過臉來一看見北淩天便捂著臉跑走了。


    翎羽愣了愣,似是想起了甚,一時間尷尬不已。


    北淩天小嘬了一口茶,將茶杯舉至眼前晃動著,抿嘴笑了笑,道:“無妨,本尊能理解。這段時日可有遇見天師?”


    翎羽回道:“回尊上,並無。”


    “如此甚好!繼續將你們的身份隱藏妥當,切勿暴露。”北淩天放下茶杯,不過剛剛起身,一名侍衛便匆匆來報,說魔族公主來訪,並且看上去情況不太樂觀。


    北淩天一怔,隱約猜測到了點什麽。他命侍衛先將人帶往偏殿,自己隨後便到。


    與翎羽簡單的交代了幾句,他便隱了耀世鏡,趕往偏殿。


    一到偏殿,便看見婧池躺在椅榻上昏迷不醒,身邊有幾個魔兵護著。魔兵見到妖尊,齊齊跪在地上,與他說明來因,並不斷地磕頭懇求妖尊救救他們的公主,救救魔界。


    聽著聽著北淩天便沉下了臉,緊皺的眉宇間透露著幾分擔憂。


    “起來吧。你們放心,本尊會盡全力救治婧池公主。至於魔界……”北淩天頓了頓,續道:“此時的魔界恐怕早已變了天,本尊亦是愛莫能助。”


    說罷,他命人安頓好了那幾位魔兵,又宣來了妖醫替婧池診治,待確定婧池無大礙後,他才回到正殿,將妖界的幾位重臣叫了來。


    “事情大致如此,關於具體細節,我想隻有等婧池公主醒來才可知曉。不知各位有何想法?魔界,救還是不救?”北淩天雙手交叉抵在下顎處,若有所思地看著堂下諸位。


    頓時,殿中議論紛紛。


    有說救的,也有說不救的。大家七嘴八舌,讓平日裏較為清淨的正殿顯得有些聒噪。


    “想來,他們口中所言那位突然襲擊魔界的黑影,就是昔日尊上在人間時的摯友,暮笛吧?”漓洛撩弄著纖細的手指,頭也沒抬的說道。


    聽漓洛這麽一說,議論聲戛然而止,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北淩天。


    隻見他哼了一哼,沒有說話。


    忽然有人問了一句,夕殤大人怎不見了?


    眾人這才發覺,他的位子空了。


    “心愛之人受傷昏迷不醒,心愛之人的家被毀得烏七八糟,心愛之人的父親尚且不知是死是活。他若是還能坐得住,那他就不是夕殤了。”


    說此話時,漓洛終於抬起了眼簾瞥了夕殤的空位一眼。隻是眼神中的冷漠與臉上的平靜讓人見了不免覺得有絲陌生。


    她忽地起身,向北淩天行禮道:“尊上與那凡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漓洛便不參與了。往後若是這種事情,就不必傳喚漓洛了。就算傳了,漓洛亦會抗旨不尊!恕漓洛告退。”


    說罷,便不顧眾人的目光與銘鏡的製止,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正殿。


    堂堂狐族,竟在商議大事之時,做出此等有違尊威之事。這令殿上其他族類很是不滿。


    他們甚至提議,要嚴懲夕殤與漓洛二人,不能因為他們而壞了妖界的規矩。


    銘鏡為保弟妹,與他們說道了幾句,沒想到竟引來了他們的反駁謾罵。一時氣不過,便與溯洄同他們爭執了起來。


    為此,殿中又是一頓吵鬧議論。


    不等將魔界之事理清頭緒,自己的妖界反而亂成了一鍋漿糊,北淩天甚感頭疼,心煩意亂。


    他撐靠在椅子上,一邊揉捏著眉心,一邊不耐煩地說道:“都停下來,不要吵了。”


    興許是爭吵聲太大蓋過了他的聲音,殿中竟無一人搭理他,繼續吵個不停。


    無奈,他隻好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吼道:“再吵一句都給本尊滾出去!”


    見妖尊發了怒,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乖乖坐好。


    北淩天籲了口氣,背靠著椅子閉目養神。他不吭聲,大家連大氣都不敢喘。直到他說,“今日便議到這兒。本尊乏了,你們都退下吧!”大家才起身行禮,退出了夜笙宮。


    ……


    當婧池的名字從妖尊的口中說出時,夕殤便不顧一切地偷跑出了夜笙宮,去了偏殿。


    分開千年,從剛開始的每一日每一夜都要在心底將這個名字念上數遍,直到漸漸變得麻木,索性將這個名字埋藏……


    太久太久,夕殤以為他可以忘了,他已經忘了。可當他看到婧池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錯了。


    他奔至婧池的床頭,看著昏迷不醒的人兒,忍不住濕了眼眶。


    所有的愛恨糾葛皆在這一刻被解鎖,悉數釋放。原來所謂的刻骨銘心,是在相隔千年之後,再見麵時還能如初。而這份感情,從未隨著時間的流逝減少過半分。


    他緊握住婧池的手,暗暗發誓,這一次,哪怕是粉身碎骨拋下所有,他都不會再鬆開她的手,讓彼此再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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