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穀。


    五毒教總壇,某處隱秘山洞的冰雕室。


    坤森被凍醒,入目所見,是一張與悠芙兒七八分相似的臉,眼神如鹿,噙著一層薄薄的水光看著他。


    “你是何人?敢冒充芙兒?”坤森眼神一凜,內力運足,並指如刀,一道強勁便朝著灰衫少年襲去。


    陸一原本就虛弱至極,他那點兒三腳貓的功夫,根本就躲不開教主哥哥磅礴駭浪的一掌。似是不可置信,陸一的身體如斷線風箏直直飛出去,脊背狠狠撞在冰雕室的牆上,“哢嚓”一聲肋骨斷裂,陸一掩著嘴唇悶哼一聲,嘔出一口血來。


    “哥哥,我是陸一!”陸一瞪大了眼睛,鹿眼頓時氤氳出紅絲,張嘴又不可抑製的咳嗽起來。


    “陸一?!”


    坤森大腦空白了一瞬,沒有聚焦的深色瞳孔滿是迷惘。


    “哥哥……你不記得……陸一……”陸一眼前一陣陣昏黑,死命咬著幹涸開裂的嘴唇,強提著一口氣,勉強從喉嚨間擠出聲音來。


    就在這時,坤森的身體突然劇烈的抽搐起來,臉上半點血色也無,似是忍受不住,他一把撕開自己胸前的衣襟,露出單薄的胸膛上,一條條詭異如活物的黑線流湧動在他皮膚之下的經脈之中。


    頓時,他什麽都明白了。


    那日鷹咀穀回來,他中了淩子岺喂在軟劍上的毒,雖然及時運功逼出了一部分毒素,但聊勝於無。這毒十分霸道,寸寸侵蝕他的經脈,不傷內力不受重創,就隻是疼的厲害。


    之後的他因為這餘毒就一直處於半清醒半瘋癲的狀態。清醒的時候知道自己的血液裏有毒素,不能再用藥血滋養心上人的心脈。瘋癲的時候,就不認人,不管不顧的割開手腕處放血,潛意識裏還是覺得要救芙兒。


    “嗯……”經脈寸寸拓寬再寸寸攪碎的痛楚逼的坤森眉間鬱結,唇角淌出血來。


    “……哥哥。”陸一顧不得肋骨間斷骨的搓磨,用盡力氣爬到教主哥哥身邊,長時間失血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比白雪還要尤勝兩分。


    “哥哥……你怎麽……了呀?……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陸一……我……”陸一透支著最後的體力,眼角淌淚,對著坤森發出痛苦的呼喊。


    三天前,他被教主哥哥打暈,就莫名其妙被帶到這裏。


    這裏是一個被白色寒冰堆砌的宮殿,冰棺裏躺著一個美麗的女子,姣好的容顏,瑩潤如雪的肌膚仿若沉睡的童話公主。


    教主哥哥把他禁錮在冰棺旁,用匕首在他手臂上劃了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讓鮮豔帶著他體溫的血液,如涓涓細流淌進石槽裏,而教主哥哥就在一旁托著腮貪婪地看著冰棺裏的人。


    那是個要靠人血滋養心脈的怪物!怪物!陸一緩緩闔上雙眼失去意識前心裏罵道。


    ……


    “醒了?”


    還未完全睜開眼睛,耳邊就乍然響起一道溫潤的嗓音。


    “……哥哥。”聲音嘶啞難聽,氣息到了喉口宛如刀割。陸一稍緩了一下,意識混沌的想起身,卻又被一隻手掌溫柔而堅定的按回床榻上。


    “別亂動。”坤森拍著他的手臂處,溫和說道。


    疼,太疼了。


    陸一渾身疼的住不住發抖,冷汗濕透了層層疊疊的衣服,偏卻肋間斷骨被竹板固定著,硬邦邦的不能動彈。


    入目所見,他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房間裏,教主哥哥就坐在他的床榻邊,手裏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汁,正溫溫柔柔的吹涼著。


    “……哥哥。”陸一突然湧上委屈,立時眼圈一紅,咬著嘴唇抽泣起來。


    坤森放下湯碗,微歎一聲將人托起半抱在懷裏,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陸一不哭了,喝了藥就不疼了。”


    “哥哥,你終於認得我了……嗚嗚……”陸一靠在這個熟悉溫暖的懷抱裏,曾經給過他極大痛楚的人此刻輕柔耐心的哄著他。


    坤森安撫的摸摸他的頭,麵上含笑:“你受苦了,下次我犯病的時候,你別出來,把自己藏好了。”


    他這幾年一直在悼念曾經,在瘋癲與悲慟中消耗所剩不多的生命。


    喝完了藥,又灌了些蜜水,陸一的嗓子才稍稍舒服些,但一開口還是喉間絲絲縷縷的疼。坤森握著他的手腕,眉眼低垂,動作輕柔的給那兩處刀痕換藥。


    “哥哥?你……到底怎麽了?”陸一擔憂地看著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惶恐來:“昨天你都不認識我……”


    打從陸一進了鳳鳴穀,不是在受傷就是在受傷的路上。他已經有些習慣教主哥哥陰晴不定的性情,逃跑被抓回來的千機蠱,跟他頂嘴被關受刑琵琶骨,還有這次肋間斷骨,想想他也是命夠大了。


    這麽重的傷攤在他這幅武功淺薄的人身上,還能喘氣,全靠始作俑者的金丹妙藥和悉心照顧,否則他早就埋土裏了。


    他想過要離開,可是又舍不得教主哥哥對他溫柔的時候。矛盾煎熬,他決定先了解教主哥哥犯病的原因,再謀以後。


    “哥哥,冷的刺骨的那間山洞裏,躺著的到底是誰呀?是你的什麽人嗎?”


    坤森纏紗布的手下意識一頓,抬頭望進少年期盼又猶豫的眼神裏,半響才道:“那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那她是生病了嗎?什麽時候醒過來?為什麽要用血供養,是中了什麽邪術嗎?”陸一驚訝又擔憂的睜大了眼睛:“哥哥的病跟她有關嗎?”


    一連串的問題聽得坤森忍不住皺起了眉,指尖的白紗纏繞好打了個結,才說:“我是前幾年練功時內息走岔了路子,與瀕臨絕境時撿回這條命,心脈便在那時落下了病根。心緒不寧或者受到外界刺激就會發作,暴躁嗜血,瘋癲入魔。”


    坤森歎了口氣,接著道:“這次發作是因為中了毒,內力壓製不住,才會傷了你。”


    陸一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抓住坤森的衣袖,奇道:“哥哥不是百毒不侵嗎?什麽樣的毒這麽厲害?能解嗎?”


    坤森道:“不知道。她是用毒高手,恐怕也隻有她有解藥。原以為是個拔了爪子的老虎,沒想到……怪我大意輕敵了。”


    陸一剛想問:下毒的他是誰?在哪兒?怎麽找他拿到解藥?滿肚子的話還沒來的及問出口,就聽見房間外傳來腳步聲。


    門外通報弟子的聲音傳進來:“啟稟教主,無涯峰發現大淵先鋒營兵衛。”


    坤森先是一愣,隨即眼神微沉。陸一在一旁插嘴道:“大淵先鋒營兵衛?他們又來攻打我們五毒教?”


    “這次多少人?”坤森問道。


    門外的弟子回道:“大約十幾個人,帶著繩索,好像在附近搜尋什麽。”


    陸一皺眉:“十幾個人來搜山,是丟了什麽寶貝疙瘩……”


    坤森抬手示意陸一噤聲,朝門外吩咐道:“派人盯著,隻要不過毒瘴林,教中弟子不得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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