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煦靜靜聽她說完,沉默片刻才說道:“恐怕你那小師弟並不是要一個名冊這麽簡單,就算蒯連山與番邦鄰國勾結走私,其他朝臣參與其中也不是什麽大事,這樣的事情哪朝哪代都有,隻要不出格,撼動不了朝廷利益,皇帝自是睜隻眼閉隻眼。”


    淩子岺不懂朝廷那些彎彎繞繞,從前她隻聽從顧赫言的吩咐,身為一把刀,主人讓她砍誰就砍誰。


    顧北煦無意在淩子岺麵前賣弄他那些黨派之爭的醃臢事,他也清楚淩子岺幫著顧赫言收集情報,排除異己,這些年鋒芒畢露明裏暗裏得罪過不少人。從前激流勇進如今隻盼能全身而退,蒯連山府裏有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找到拿捏住相國的東西,加以製衡才是王道。


    顧赫言真正的目的是達到雙贏的平衡,而不是單純地想要誰的命,帝王的權謀之術而已。


    有道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顧北煦不清楚當今的皇帝對淩子岺是個什麽樣兒的想法,是紅顏知己還是師門情深,亦或是利用……


    身為一個國家的帝王,豢養一批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數年間幫他做下許多爭權奪利的不光彩之事,僅靠忠心護主,僅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不足以讓人放心的,隻有死人,才會閉嘴。


    顧北煦害怕有朝一日,皇帝起了殺心,淩子岺可還有活路?


    心中寒意驟起。


    “子岺,這件事你別摻和了。給本王三日時間,保證將名冊送到你手上。”顧北煦淡淡說道。


    淩子岺心裏嘀咕:本王本王,一口一個本王,是在提醒我的身份麽?麵上卻微微一笑,道:“王爺如此神通廣大,那妾身就靜候佳音了。”


    顧北煦微微訝異,似乎對這句妾身頗為受用,他笑了笑又湊近了點,探過身去親淩子岺的嘴角,卻被笑眯眯的人一掌劈回。


    揉著發疼的額角,顧北煦難得孩子氣的抱怨:“子岺出手也太狠心了,差人辦事一點兒獎勵都沒有。”


    淩子岺笑的更明媚,挑了挑眉:“事情辦成了再獎勵。”


    顧北煦手下的人辦事還算麻利,三日期限一到,就奉上了一個木箱子。


    各種賬冊分門別類名目繁多,蒯連山這些年與番邦鄰國走私軍械,朝臣之間賣官賣爵各種往來財務的記載,所有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就這麽措不及防的見了光。


    淩子岺翻著手裏的賬冊,忍不住問道:“你的人怎麽弄到的?這可是抄家滅族的東西,相國府又不是你家後花園?”豈是你想翻就翻。


    顧北煦目光沉沉,語氣不置可否:“我的人就碰巧抓了他家一個老管家,刑訊逼供之下就什麽都招了,相國府有機關暗室,連圖紙都是那老管家親手畫的。”


    淩子岺擰眉:“就這麽簡單?”


    顧北煦道:“對啊!要不是手底下的人下手沒輕重,恐怕還會招更多,不過這些……應該夠你交差的吧?”


    淩子岺暗暗咬牙,嘖嘖道:“何止夠交差啊,顧赫言不得廢了他的皇後獎勵給我呀!”


    聞言顧北煦臉色一沉,“你說什麽?”


    淩子岺立刻改口:“沒有沒有,我亂說的。我都已經答應跟你回邊境做王妃了,怎麽好食言呢?”


    顧北煦依舊臉色不悅:“你還想食言?是不是一開始你就答應了他什麽條件?還是他承諾了你什麽?”


    “啊?”淩子岺被問的噎住,好像顧赫言是承諾她做貴妃來著,可……


    果然!顧北煦上前一步將淩子岺手裏的賬冊奪過來,俯身盯著淩子岺質問道:“他承諾你什麽了?”


    淩子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小心謹慎道:“冊立我為貴妃。”轉而立馬又補充道:“不過,我沒答應,沒答應……”


    顧北煦威脅地又湊近一些,陰惻惻問道:“真的?”


    淩子岺忍不住用手擋了一下臉,趕緊把話題拉回正軌:“那個……這些賬冊留一半交出去一半可好?”


    顧北煦眼神閃了閃,親了親淩子岺的手背,吐氣緩慢道:“這是為何?”


    淩子岺嗬嗬笑道:“王爺有所不知,我那師弟從小疑心就重,一半交給他夠他對付蒯連山就行了,剩下的我們留著傍身指不定以後用的上。”


    顧北煦就算再吃味,這會兒也被淩子岺三言兩句化解了,下意識得意地笑出聲來:“子岺說的是,為夫受教了。”


    淩子岺無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王爺這幅做派越來越像安星喆那隻花孔雀了。”


    顧北煦反駁道:“本王初遇子岺時,也不知你這般毒舌。”


    淩子岺勾起唇角,眼睛發亮笑的特別詭異,“王爺不知道的可多著呢,我不但嘴毒,身上也藏著見血封喉的毒藥,你離我遠點兒,小心被毒死!”


    “是嗎?那本王得嚐嚐……”說完,顧北煦就眼疾手快地攥住她,頗為熟練地封住淩子岺的唇。


    淩子岺氣結,伸手一掌朝顧北煦當胸就拍過去,完全是下意識的蓄了三分內力。


    “咳!咳咳……”顧北煦不躲不避,隻覺胸口一陣悶疼,也沒壓製稍稍彎下身子嘴角溢出一縷血沫。


    “顧北煦!”淩子岺心裏一慌,匆匆去扶搖晃的顧北煦,她不是故意的,隻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而已。


    顧北煦捂著胸口,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本就俊美清絕的臉上端的是欲泣不泣十分可憐:“……子岺……疼!”


    淩子岺嚇了一跳,連忙去扒顧北煦的手指,頓了一下又去抓他手腕準備探脈,“給我看看,別運真氣……”


    顧北煦趁機一把將人抱住,緊緊箍在懷裏,額頭,鼻子,臉頰,耳朵一頓胡亂親,末了還心滿意思地貼著淩子岺微顫發紅的耳根輕聲說道:“給為夫親親就不疼了……”


    淩子岺嫌棄地戳著顧北煦的嘴角,“都是血,髒死了。”


    顧北煦舔了一下唇角,笑道:“難道你一個殺手頭子還怕血?”


    淩子岺再次無語,此時此刻她非常想把某人的牙……掰下來!


    幼稚夠了的兩個人開始盤算接下來的事情,淩子岺如何與“暗衛”徹徹底底切割,怎麽安全脫身,如何在顧赫言眼前徹底消失,變成了首當其衝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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