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煙聞言勾了嘴角,左手輕輕拍開南宮煜的手,抬眸子斜睨他:“我沒誆你,是你自己反應慢而已,血殺那小子,能跟你過這麽多招嗎?”


    南宮煜哼了一聲,被段非煙拍開的手卻沒收回去,反而放到了段非煙的肩膀上,他麵上流露出欣慰的神色,又在其中多了些驚奇。


    盡管可以壓低了聲音,南宮煜的語氣聽起來還是微微顫抖:“非煙,你竟然還活著,太好了。”


    段非煙也收起那副漫不經心地形容,反手握了南宮煜的手,歎道:“是啊!我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沒在你之前死掉。”


    我心頭一顫,忍不住拍了拍他。


    我隻是怕了,再也不想聽見他說死這個字,如果……如果他真的再死一次,這一次會瘋掉的,一定會的。


    段非煙抱歉地笑了笑,才對南宮煜說起發生在燕國的事情,我怕有人過來,特意出去命令兩個士兵守著門,不讓任何人進來。


    南宮煜聽完段非煙的遭遇,不由唏噓且慶幸,隻歎息天意難測,像段非煙這樣的禍害,果然是要遺禍天下的,老天爺都不肯輕易收了。


    “說我做什麽,倒是你,小煜,你之前一直在江湖上飄蕩,不大管沉香樓裏的事情,如今倒是為了沉香樓到處奔波,還落得被追殺的下場,這些你可沒跟我說為什麽。”段非煙不以為意,輕輕巧巧轉了話題。


    南宮煜失笑道:“我哪裏沒管沉香樓了,你樓裏的情報,吃的用的穿的玩的,那一樣不是我著手安排的,你如今倒是會倒打一耙了。”


    段非煙道:“那些你不做,自然有別人去做,可不是能作為理由的好借口。”


    南宮煜見識了段非煙的無賴本性,簡直出離了憤怒,白淨的麵皮憋得微紅,好半晌才長長鬆了一口氣,瞪了段非煙一眼:“問你夫人去。”


    我嗬嗬幹笑,怕這兩個男人繼續一言不和打起來,連忙出來解釋了一下天下大義的那番言論。


    段非煙不置可否,隻挑了挑眉,這事就算過去了。


    “南宮,你這次來軍營,可是有什麽大事。”我安撫了段非煙,扭頭對南宮煜溫言詢問。


    南宮煜默然片刻,才說:“你出兵相助夏國,這事讓我覺得有些不安,雖說楚夏是一衣帶水的關係,但是如今楚夏正僵持著,忽律袞祈居然還同意出兵,而不是趁機占了夏國的河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原先不是也猜到忽律袞祈定會出兵嗎?”我納悶。


    先前在淮京,他冒險前來見我,就是為了傳遞夏國兵敗五遺關的內部消息,當時南宮煜也斷言說,忽律袞祈定會出兵,如今怎麽反而又不清晰了呢。


    “先前我也想著和你一樣的想法,覺得楚皇定然會顧忌到燕國坐大,因而必定出兵,可是這些天來,我仔細想了想忽律袞祈上位的手段和行事,又覺得這件事背後隻怕另有玄機,從沉香樓搜集到的資料來看,忽律袞祈無疑有吞並夏國的野心,並且這個野心一直存在。”


    南宮煜搖搖頭,繼續說:“一來先前楚國式微,實力不足,邊境又不安穩,忽律袞祈自顧不及,自然沒有餘力顧及這些,二來如今燕楚言和,夏國燕國遭到削弱,楚國又得到沉香樓的大批物資銀兩資助,實力已經今非昔比,這個時候不取夏國,又覺得實在蹊蹺。”


    我和段非煙相視一笑,段非煙微微頷首:“告訴他吧。”


    “南宮,忽律袞祈不是不取夏國,而是不打算用最大的代價,來取夏國。”


    我說著,從貼身口袋裏取出一個黃色的錦囊,遞給南宮煜:“你看這個。”


    他狐疑地從我手中接過去,打開錦囊,取出一張絹帛來,看了好半晌,才抬頭笑道:“原來如此。”他將錦囊遞還給我,歎道:“忽律袞祈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將來稱霸雄州大陸的人,非他莫屬。”


    我收好錦囊,抿嘴輕笑:“他固然厲害,你也很厲害,你未在朝堂就能一眼識破內裏玄機,這天下估計還沒有第二個。”


    說實話,我是真心佩服南宮煜。


    之前關於他的種種傳聞,我認為大多言過其實,並不真的十分相信,如今這樣一看,南宮煜的確是當得上“笑麵諸葛”這個稱呼。


    南宮煜搖頭道:“我如今覺得,忽律袞祈更勝我一籌,他隱忍近十年不顯露大智慧,世人都知道他溫良無害,是個懦弱的國君,卻不知道他野心勃勃,這樣韜光養晦,再是勾踐也不過如此。”


    想起忽律袞祈,我心裏卻還是有些害怕的。


    想起出征前一日,他微服私訪到了將軍府,喝退一切下人,他悄悄交給我和段非煙一個錦囊,並囑咐我們,必須完成這份密旨,否則軍法處置。


    那一刻,我就看出了他的野心。


    我想起他近十年的懦弱都是裝出來的,這份深沉,鄺胤賢和鄺罙銘跟他比起來,又算得來什麽,趙正安雖然狡詐,但是對人勉強算得上真誠,對於想要的東西從來都不加以掩飾,而忽律袞祈,卻是令人完全猜不透,看不透的存在。


    這樣的人,太可怕,可怕得讓我一知道這件事,就會從心底覺得發抖。


    “忽律袞祈下了那樣的命令,你們打算如何應對呢?”南宮煜靜了靜,又問我和段非煙。


    段非煙站起來,拉著我的手走到軍帳中的地圖前,手指從楚國滑到夏國,再劃過燕國,最後停在了京都。


    他抬起頭來看著南宮煜,嘴角綻出一個美麗的笑容:“雄州土地這些年來分分合合,始終逃不過三分天下的局麵,既然是三分,必然是三姓為王,原本三國分得十分清楚,孫家有江東,曹家屬北方,劉家得西蜀,你看,其實如今天下的形態,不過是三足鼎立如同東漢,可是如今又有些不同,忽律家得了江東之後,趙家得了北方,而鄺家取代周氏,成為西方霸主,如果承襲了三國舊局也罷了,偏偏鄺家有個端王爺,將夏國的疆土推進了楚國和燕國;而趙家在西方丟了土地,隻能從南方取得,但是這個天下在上位者的眼裏看來還太小,所以永遠不滿足,總是打來打去,爭奪土地和子民。”


    南宮煜一臉茫然,不知道段非煙突然說這個有什麽深意。


    “所以,這個天下要麽東西南北各有一王,要麽東西兩王,南北兩王,才能各有一方安寧,可是,三姓為王暫且打得不可開交,四姓為王隻怕要天下大亂,如今這樣想來,隻有兩個皇帝,才能暫時結束三國格局,可是,相比留下東西兩國,非煙明顯更中意南北兩方,我說的對不對。”


    我笑,扭頭看段非煙,緩緩將他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段非煙讚許地點點頭,說了句算是讚同的話:“你如今越發出息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所以,你是打算滅了夏國了。”南宮煜皺眉。


    段非煙道:“要是滅了夏國後,還有必要的話,我不介意繼續滅了燕國。”


    南宮煜得了段非煙的允諾,心情很有些激動,連帶著說話的腔也稍稍拔高了些:“非煙,你如今真的是變了很多。”


    “哦。”段非煙一聽,立即顯出很感興趣的形容來。


    南宮煜含笑點頭:“你之前雖然重權在握,卻始終遊離世外,除了一心一意要殺了夏皇,便再也不問天下的大勢,如今你肯為了天下百姓出麵,使得百姓能夠永享太平,真的是令我刮目相看。”


    “這都是夫人的功勞。”段非煙哈哈大笑,摟過我,肆無忌憚地在我臉上啃了一口。


    當著外人在呢?段非煙真是臉皮越來越厚了,我又羞又怒,忍不住一跺腳踩在他的腳上,摔開他的手,徑自回桌邊去。


    等他們二人回到桌邊,我的臉還散發著微微的餘熱,抬眼悄悄看南宮煜,見他臉色如常,恍如什麽都沒看到,才慢慢放下心來。


    段非煙若無其事地把鄺胤賢要在京都犒賞楚軍的事說了,征詢南宮煜的意見。


    南宮煜道:“楚國這回的目的雖然隱晦,但也不是無跡可尋,先前吳蒙掛帥北征,不過湊足了十五萬人前往,如今不過是作為援軍,楚國卻派出二十萬人,這就很值得深究,想必鄺胤賢也很清楚這一層,這番犒賞,一來是試探作為主帥的將領的心思,二來便是做給天下人看,教天下人知道楚皇是讚助而不是奪權的,用輿論打掩護讓忽律袞祈不敢亂來。”


    “這些我們已經知道,你隻說說你有何良策就是。”段非煙手指輕輕敲擊桌麵,佟佟佟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空靈。


    “如今之計,我認為應該以北方危急為名,繞過京都北上,爭取一戰大捷,轉移天下人的視線,如此,鄺胤賢鬧不出什麽幺蛾子,你們也可趁便形式。”


    南宮煜就著手中的茶杯點了幾個點,然後畫出了一方簡易的夏國重鎮圖,水跡繞過這些城鎮,跟我和段非煙先前的計劃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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