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馬匹,行程就快了許多,奔了半日,眼見著白石澗就在眼前了,我不禁心潮雀躍,想著之後逃出生天,也總算不枉段非煙舍命讓我活下來。


    白石澗是個險關,當初我出嫁楚國,鄺胤儒護著我來到這裏的時候,就是在這裏遇到燕國真正的刺客,那時候是何等的凶險。


    馬兒跑了大半日,已經筋疲力盡。教程越發的慢,到了這裏,更是長嘶不止,不願進入白石澗。我無奈,隻能棄了馬兒,隻身前往。


    入了山林,又回到了初初從夏國逃出那時候的無助和恐慌。隻是這次,身後追我的人不止是鄺胤賢,還有鄺罙銘。


    他們鄺家的人,真真是誰也惹不得。


    我棄了馬匹,鄺罙銘等人自然也隻能徒步追來,入了山林,我倒是多了些優勢。短刀在手,我隻管往前衝。


    大約是太粗心,我沒被鄺罙銘抓到,倒是一不小心沒留意腳下的路,竟然掉進了獵人們布下的陷阱。


    雖然我在觸及坑底的竹篾時用手撐了一下井壁,腰上的傷卻在那一瞬間齊齊痛起來,手一軟,又向下滑下去了幾分。


    我記著紅蛇的恩情,懷裏揣著它的子孫,便在那一瞬間,硬生生在陷阱中翻了身,用背朝下。坑底的竹篾紮進了背上肉裏三分,隻痛得我眼前發黑。


    也算是因禍得福,我落下去後,陷阱上掩飾的從木塌下來,正好蓋住了我的身形。鄺罙銘等人從陷阱旁邊快速地追過去,竟然沒人發現我正在井底命懸一線。


    等頭頂的腳步聲過去,我深深呼吸,手腳用力,一寸寸往上挪。臉上的汗水不斷的落下來,我咬牙撐著,臉上還沒來得及好好處理的傷口又裂了開來。


    那種痛,隻有冰鬆丸發作的時候可以相比。等我終於爬出陷阱,手腳酸軟得不像是自己的,但也顧不得其他,害怕鄺罙銘再次回頭,不得不強撐著一身的傷,繼續狂奔。


    這一番昏天暗地的逃亡,直到夜色降臨,才算是安全了。


    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跑到最後,眼前的方向都辨不清,隻覺得有無數個樹影在我眼前晃動,像是追兵,又像是故事裏的鬼怪。我隻記得最後,我腳下扳到了樹根,一跤跌倒,再也爬不起來。


    “醒了醒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黑黑的屋頂。我還在想自己是身在哪裏,黑黑的屋頂硬生生插入一個人頭,是個紮著包頭的男人。


    那個男人臉龐稍寬,倒也是長相端正,尤其一雙眼睛生的極好,亮晶晶的恍如夜晚的明星。他有著山野農家的樸實,一笑之下,笑容幹淨無邪,讓人不自覺也跟著他笑起來。


    他見我醒來,便將我的頭微微抬高了些踮起來,往我嘴裏喂了半碗水,才說:“我……我就跟我娘說,你準死不了,這可不就醒來了?”


    “這裏是……”喝了點水,嗓子不在幹得難受,我連忙問。話一出口,我嚇了一跳,我的聲音綿軟無力,幾不可聞。


    那個男人憨憨笑著摸了摸腦袋:“這裏啊……這裏是我家,花西村。”


    花西村是哪裏?我毫無印象,隻能繼續耐著性子問:“花西村是什麽地方,這是在哪個郡縣?”


    男人終於反應過來,笑眯眯地又喂了我半碗水,才說:“花西村是朝明縣西邊的村啊。”


    我一呆,繼而大喜,連帶著聲音也帶了幾分顫抖:“我真的是在朝明縣?我怎麽會到了這裏?”


    起的太急,忍不住咳嗽起來。男人很是著急,端著一碗水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手足無措地解釋:“我……我那天去通天山獵狐狸,然後就在一棵紅杉樹邊見到了你。我見你昏迷不醒,通天山野獸這樣多,我就背了你回來……”


    他說的淩亂得很,我卻是聽懂了。掙紮著坐起身來,朝著他盈盈一拜:“大哥救命之恩,小女子永世難忘,隻盼……”


    話沒說話,腳下一軟,又倒了下去。背上一身傷好痛好痛,腰上的傷口因為沒有處理好,已經開始發膿流血,連帶著感染出寒症來。我昏迷期間,又是高燒又是疼痛,小村子裏沒有郎中,隻能挨著,居然也挺了過來。


    人有了意識,就不必再受那麽不必要的罪。這一日稍稍清醒些,又恰逢救我回來的傻大個兒閑著,我便央著他扶我出門尋些草藥。


    這些日子,我已經知道了救我的這個大個兒男子,是這戶人家唯一的獨苗。這戶人家姓林,救我的男人名叫林平安。他們家世代打獵為生,到了他這一代,家中的男兒性格溫厚,十分孝順,如今就一人養家,將父母供在高堂。


    林平安雖然寬厚,但是膽子倒是格外的大,聽說通天山上有種火狐,十分稀少,價值百兩,林平安便孤身去獵,沒想到沒獵道狐狸,倒是撿了個我,一路不下幾百裏的背了回來。


    林平安扶著我慢慢循著山野邊走,在我的指點下,采了些常見的傷藥帶回來。


    托了星河的福,他交給我的那些醫術,如今倒是都派上了用場。我找了些比較對症的藥,又在林平安的攙扶下,慢慢往回挪。


    林平安見我走得艱難,忽而頓住了腳步,臉上有些發紅。我詫異地抬頭看他,他手足無措地呆了片刻,忽然在我麵前蹲了下去。


    “我我我……我背你。”


    我愕然之後,不禁心生感動。多久了,在這個世界,我還沒遇到一個像他這般樸實的男人。除了段非煙和星河,也隻有他,沒有算計我。


    我趴在林平安的背上,心頭暖起來,眼睛驀然有些酸脹,我連忙抬起頭來,假裝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幫助。


    林平安雖然是個粗野漢子,倒是很心細,見過我采的那些藥有用,便自動擔起了采藥磨藥的事情來做。


    他是個木訥的漢子,話不多,每每我開口問話,他就臉紅著說不出話來。縱然是說幾句話,也是磕磕巴巴不成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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