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詔獄的大門口,城牆已經十分老舊,斑駁的痕跡處處可見。


    外頭站著兩個身形魁梧,麵色嚴肅的獄卒,一左一右地值守。


    裏頭時不時傳出一陣哀嚎聲,甚至還能聞到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這種地方連蒼蠅也不敢多加停留,更別說人了。


    此時正是換值的時候。


    原先守在外頭的兩個獄卒翹了翹嘴,和從裏頭出來的兩個獄卒打了個招呼後便散值了。


    “上回打賭你輸了,說好的要請兄弟我去六碗居喝上幾杯的,你休想賴賬。”


    他拍了拍身側人的肩膀,笑著繼續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怎麽樣?”


    對方反摟著他的肩膀,咧嘴大笑,回了一句:“走,難道老子還怕你不成?”


    作為皇城的錦衣衛,自然熟知盛京每一條街巷的位置。


    如何快速去六碗居,早已牢牢記在腦中。


    二人十分熟練地穿過大道,拐進了一條黑漆漆的小巷。


    “今夜給我放開了喝!”


    “放心,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省那幾個銅板!”


    “嗬———是銀錢的事嗎?分明是你酒量不行!”


    就在他們聊得熱火朝天之際,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了一個身穿麻衣,佝僂著背的老伯,不甚撞了他們二人一把。


    ……


    月淡星稀,夜色迷離。


    輪值的獄卒陸陸續續到位,詔獄門前依舊一副沉寂。


    這種汙穢之地,除了正氣凜然的錦衣衛,鮮少有人敢踏足。


    此時,濃濃暗夜裏漸漸顯出了一個人影,打破了這份靜寂。


    定睛一看,是個穿著黑色官服,腰佩銀刀的錦衣衛。


    他在門口停下了腳步,神情平靜地掏出令牌。


    對著守門獄卒昂首道:“肖指揮使命我前來提審囚犯謝霖,還請帶路。”


    左手邊長得稍微高大些的獄卒一聽,神色變了變。


    肖辭曾厲聲交代。


    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謝霖半步。


    他心裏存疑,伸手接過了令牌,借著簷燈的光,仔細打量。


    看著看著,瞳孔猛地一顫。


    上頭刻著的竟然是錦衣衛指揮使肖辭這幾個字。


    他不可置信地前後翻了好幾次,瞅了又瞅,麵色似乎十分為難。


    想了想,將令牌遞給比他稍微矮了幾公分的同僚。


    二人對視了一眼後,個子矮的立馬轉頭跑進了詔獄,個子高的則是繼續留在原地。


    不過片刻,詔獄裏頭走出了一個身穿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


    生得濃眉大眼,身形粗壯,麵上還長了一把絡腮胡,腰間掛著的銀刀錚錚作響。


    此人正是獄卒頭子。


    他邊走邊眉眼不善地看向麵前站著的人,上上下下將他一番打量。


    對方正神色自若地站在簷燈下。


    月光斜斜漫過他的身側,在地上映出一道淺淡的剪影。


    即使風吹過,一點顫動也不曾有。


    這氣勢莫名令人膽寒。


    本來他正在裏頭大口大口地吃著肉,突然被一聲驚呼嚇到了。


    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整理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


    獄卒頭子理了理頭上的官帽,揚起手中的令牌,正欲撂下狠話,卻不料被對方捷足先登。


    “時辰不早了,肖指揮使還在等著結果,要是過了戌時,我還沒能審上人……”


    黑衣青年望著麵前幾人的動靜,似乎看透了他們的心思,麵不改色地將令牌奪了回來。


    頓了頓,冷笑著繼續道:“後果自負。”


    獄卒頭子聞言,心頭一顫。


    連帶著兩個看門的小弟也跟著臉色一白。


    哪怕他們隻是一個小小的獄卒,但平日裏也有聽說過肖辭如何懲治犯錯的同僚。


    就上次周挺罔顧事件真相,三番四次替董嘉柔求情一事就被他參了一本,事後受了一頓杖刑。


    一個堂堂的北鎮撫司使在他手上也撈不到半點好,更何況他們這些命如草芥的小蝦米。


    怕是怎麽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再者腰牌乃是錦衣衛證明身份的物什,其上清楚地記載著不許借給旁人,更不容丟失,違者嚴懲不貸。


    以肖辭的能力,絕不會丟失。


    況且錦衣衛向來以狠辣聞名,根本沒有人敢偽造令牌,尤其還是指揮使的令牌。


    然而此人不僅手持肖辭的令牌,還敢趾高氣揚地站在此處。


    這說明什麽?


    結果不言而喻。


    獄卒頭子看向空落落的手,麵色變了變。


    哪怕此人表麵上一點問題都無,但也不能心存僥幸。


    仔細想了好一會,對著身側的一名獄卒,小聲地吩咐了幾句話,才看向對方。


    “既然是肖指揮使的吩咐,小的不敢不從。”獄卒頭子轉身做出了一個引路的姿勢,“請隨小的來。”


    他一邊帶路一邊說:“方才隻是職責所在,還望大人勿要與小的多加計較。”


    剛說完,回首朝站在門口的兩個獄卒使了個眼色。


    如果此人真是肖辭派來的,他按章辦事,沒有絲毫問題。


    如果此人假傳命令,他的這番安排就是甕中捉鱉,立下大功。


    待人影越來越模糊,直到與暗夜融為一體。


    守在大門處的二人才收回目光。


    按照獄卒頭子的吩咐,其中一人依舊守住門口,寸步不離。


    另一人則是連片刻的停留也不敢有,騎馬直奔北鎮撫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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