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趁她分心救人之際,護衛偷襲了她。


    她的左腿被鋒利的長劍豁開了一個長口子,鮮血慢慢滲出。


    由於猝不及防受了傷,腿上的力道被卸了一大半。


    顏衿雙腿直直往地上跪去……


    護衛們見狀,大喜。


    藍衣女子終於撐不住了!


    他們要立下大功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全都收起劍招,一窩蜂地朝她所在的方向圍了過來。


    顏衿凝眉。


    最好的機會,就是現在!


    就在雙膝即將碰地的一霎那,她強忍著疼痛以劍抵地。


    看準方向,將手中攥緊的藥粉撒向空中。


    因著濃濃夜色,根本沒人留意到這一小插曲。


    隻是藥效發揮需要時間。


    她得想辦法拖,能拖一會是一會。


    顏衿一手撐地,一手死死握緊利劍,勉強直起身子,傷腿曲膝,單腳跪在地上。


    額上青筋暴現,嘴裏還在喃喃道:“不能跪……不能倒下……仇還沒報……”


    “父親、大哥、祖母還在等著我替他們討個公道……我絕不能倒下……”


    護衛們見她無還擊之力,連劍也不屑於再提起,隻隨意地耷拉在地。


    當中一人橫劍於她脖頸,嗤笑道:“剛才不是很威風的嗎?一口氣殺了我們十幾個弟兄,如今到自己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


    他一手扯起她的頭發,逼她看向自己:“不想跪,我偏要讓你跪!”


    他眼神示意另一名護衛。


    護衛一掌往顏衿單薄的脊背拍去,這力大無窮的巴掌似乎能把她的五髒六腑震得粉碎。


    顏衿身軀往前跌了下去,當即噴出了一大口鮮血,可另一條腿愣是沒屈下半分。


    就連頭上的發簪也被震落在地,發出“啪”的一聲。


    濕了的頭發與鮮血粘連在一起,貼在瘦弱的身軀上,一顫一顫的。


    她不以為意地擦了擦嘴邊的血跡,倔強地抬起頭。


    握著軟劍的指關節發白,鮮血從指尖汩汩流出:“我哪怕是死,也絕不會跪畜生!”


    “牙尖嘴利!”


    護衛不由分說,將她手中的軟劍一把奪過後又朝她脊背打了一掌。


    失了支撐又挨了一掌的顏衿口中頓時又湧出一大口鮮血,此時宛如一株孤苦無依的草芥,在風雨裏搖搖欲墜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此時躲在後頭的崔嬤嬤遠遠瞧見顏衿被製服,心中大喜。


    連忙跑過來,伸腳踢了一下地麵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女子,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默了一會後看向周圍的一眾護衛:“做得很好,回去主子重重有賞。”


    她蹲下,掐著顏衿的下巴,惡狠狠地問:“顏嵩上京前給了你什麽東西?”


    顏衿有氣無力地抬眸看向她:“就為了這個東西要屠我顏府滿門?”


    崔嬤嬤笑道:“你還算是個聰明人。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也不怕告訴你。”


    “顏嵩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有人想要他的命,他斷然活不了。”


    顏衿麵無表情:“什麽秘密?”


    “都說了是秘密,怎麽能輕易告訴你。哪怕是死人,也不能說。”崔嬤嬤拍了拍顏衿沾滿血跡的臉,笑著提醒。


    “識趣的,趕緊把東西交出來,興許還能留你一條全屍,讓你下到黃泉也不至於找不著親人。”


    下了一夜的雨似乎漸漸停了下來,唯餘穿堂而過的涼風,拂過臉麵徒留一根又一根的汗毛倒豎。


    船舶安靜地行駛在海麵,四周依舊一片寂靜。


    顏衿不語。


    明明可以直接取她性命,卻偏偏要逼問東西下落。


    看來他們此行的目的除了要殺她,更重要的是要奪回這個東西……


    崔嬤嬤咬牙,伸手指著不遠處躺倒在地的花楹:“給我將她拖過來!”


    “不說是吧?”她伸手拍了一下顏衿的臉,笑得猙獰,“不知你的嘴能不能硬過她的肉?”


    下一秒!


    便見護衛拔劍朝花楹刺去!


    顏衿瞳孔猛得一緊,伸手攥緊崔嬤嬤的衣裳,連連咳了好幾聲。


    哀求道:“別動她!我說,我都說……”


    “隻是我身上有傷,挪不得分毫,你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


    她指了指圍著的一眾護衛,小聲地道:“萬一被他們聽去了,可就搶了嬤嬤的功勞了。”


    崔嬤嬤麵色不顯,內心沾沾自喜。


    她掃了幾眼顏衿的模樣,想來也是逃不掉的。


    於是下令讓護衛退後,迫不及待地跪下將耳朵湊過去。


    隻要想到她即將立下大功一件,後半生富貴榮華不在話下,就高興得不能自已。


    正這般想著,耳朵驀然傳來一陣撕裂的痛感。


    她大叫。


    “啊———”


    顏衿竟然硬生生將她的耳朵咬開了一個大口子。


    “你這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賤蹄子,既然你不肯說,留著你已是無用。”


    崔嬤嬤一邊捂著鮮血淋漓的耳朵一邊連滾帶爬地後退:“將她剁成肉醬,丟去喂魚!”


    涼風無情地刮過顏衿的臉,隻見她滿嘴血汙地笑著說:“想得美!”


    那笑容在濃稠夜色下分明瘮人,越看越讓人不寒而栗。


    就在他們即將舉劍動手之際,身子驀然一軟,全都不約而同地倒在地上。


    雙手死死地掐著脖子,不停地翻滾掙紮。


    “———救我………”


    “———水,給我水……”


    “———啊………”


    不一會兒,船上響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求救聲。


    也不過才片刻的間隙,他們全都七竅流血而亡。


    崔嬤嬤慘叫了一聲,嘴唇不停地哆嗦著,頓時被眼前的景象嚇懵。


    她已然顧不上耳上傳來的痛感,指著地上成片的屍體,麵色慘白,瑟瑟發抖地問:“發生了什麽事?”


    此時,海上風平浪靜,似乎連一絲夜雨的蹤跡也尋不到。


    崔嬤嬤害怕地抹了把臉,才發現她的額上早已布滿冷汗。


    她直直地看向地麵躺著的女子,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你……你到底耍了什麽詭計?”


    無人回答她。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看向顏衿雙手撐地爬了起來。


    不緊不慢地撿起劍,一瘸一瘸地拖著劍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她走得很慢,很慢,聲音自遠而近飄進崔嬤嬤的耳朵裏。


    “到你了!”


    崔嬤嬤嚇得麵上血色褪盡,雙手雙腳不停地往後挪:“不不不,你不能殺我……”


    “為什麽?”顏衿笑著問。


    “就憑我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顏衿打斷:“趙姨娘的人?”


    “你怎麽知道?”崔嬤嬤眉頭一皺。


    顏衿輕哼了一聲:“她果然沒死,這事和她脫不開幹係吧?”


    “你休想知道!”


    “還挺硬氣的。”顏衿眸光一凝,下一刻,軟劍分毫不差地落在崔嬤嬤的脖頸上。


    她哂道:“不知道你的這顆項上頭顱有沒有你的嘴硬?”


    崔嬤嬤聞言,料峭的寒意肆無忌憚地從心窩一直蔓延至四肢。


    身體愈發冰冷,仿佛泡在一潭冰泉裏。


    瞳孔慢慢映上了一張越來越近的臉,仔細看,那分明是一張漂亮到淩厲的臉。


    頓時被嚇得瞪大了雙眼,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你什麽意思?你該不會真的想殺我?你要是殺了我,真相也就永遠不會知道。”


    “真相重要嗎?他們都已經死了。”顏衿冷道,“我要的從來都不是真相,而是你們的命!”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至於真相,崔嬤嬤定然不會告知。


    既然都是一樣的結果,又何必浪費時間周旋。


    下一秒,眉眼攀上一抹恨意。


    手中的軟劍宛如蟄伏已久的毒蛇,對準獵物的命門,一擊斃命。


    崔嬤嬤甚至連一個音都沒能喊出,便猶如離了土壤的花草,萎靡不振地栽倒在血泊裏。


    她“如願以償”地死在了顏衿的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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