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墨驅散了守在那裏的護衛,進了一個有些荒廢的小院。小院看起來像是堆雜物的,有些地方還結了一層厚厚的蜘蛛網,似乎許久沒人進來打掃。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潮濕腥臭的味道,燕滅忍不住皺皺眉,用手捏住鼻子。燕墨走在前麵,沒看到燕滅這一臉的嫌棄,他自顧自推開一扇小門,燕允緊跟著他進去,燕滅則猶豫了一下,探頭往裏張望。


    裏麵很簡陋,一張布滿灰塵與蜘蛛網的小桌,一柄廢棄的燭台,一幅掛歪了的破畫,還被厚重的塵土遮擋著,看不清畫中人的麵貌。


    燕墨不知從哪兒弄出個火折子,輕輕一吹,屋裏有了一絲熾熱的亮光。他將火折子靠近燭台,勉強點燃了蠟燭,然後將目光投向一隻腳邁進來,另一隻腳卻還在外麵的燕滅,一邊的眉毛微微往下扯。


    燕滅識趣的將另一隻腳挪進來,順手將門帶上,燕墨則轉過身舉著火折子靠近破畫,抬手將畫取下。


    隻見那幅歪了的畫後麵有一個凹陷進去的突兀,燕墨將手放上去用力一按,原本凹陷進去的石塊“騰”的彈回原處,與此同時,一道暗門被打開,暗門後的地麵被人向下挖了幾米深。


    燕墨舉著火折子率先往下一跳,燕允燕滅緊隨其後,落地的時候還因為沒站穩險些一個踉蹌跌倒。在他們進來後,暗門悄無聲息關上了。


    通道兩邊都放了燭台,燕墨依次將他們點亮,走了一段距離,來到一片空曠的密室,那裏擺放了一張桌子和幾把小椅,一看就是一個簡陋的議事廳陳設,想來燕墨有時商議重要事情都是在這裏進行的。


    燕滅摸了把椅子,沒有灰,他抬頭看了燕墨一眼,又收回目光,若無其事的坐下。


    “老五老八,這兩個東西你們先看看。”燕墨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塊兵符放在桌子上,燕滅和燕允對視一眼,燕滅很放鬆的往後一靠,沒有要伸手的意思,於是燕允拿過信封,將裏麵的信件取出來,隻掃了一眼,燕允神色大變,好像有些激動,微微顫抖。


    “二哥,你……袁將軍答應了?”


    燕墨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補充了一句,“袁定泰將軍願與我結為姻親,將他的小女兒許配給我做側王妃。”


    “側王妃?”燕滅突然開口,“袁定泰這家夥倒也舍得。”


    “他在光明軍裏也不是什麽出眾的將領,時間長了很容易就被統治者遺忘。這個老家夥……與我不過是各取所需,他有什麽舍不得的?”燕墨冷冷道。


    “行,等用完了他,我幫你把他解決了。”燕滅十分了解燕墨的行事風格,用完人就處理幹淨是他的慣例,不用多說,燕滅每次都辦的妥妥帖帖。


    “隻是二哥,你的王妃不會有意見嗎?”燕允替燕墨擔心。


    燕墨的王妃是文官宇文商仲之女宇文卿,她是個蕙質蘭心,端莊大方的大家閨秀。不過縱然是書香世家也很難改變女人刻在骨子裏的善妒,宇文卿也不例外。如果知道燕墨娶了個年輕漂亮的側王妃,指不定怎麽想呢……


    燕墨卻仿佛一點不擔心,隻是笑笑,並沒有做解釋。


    燕滅拿起桌上的兵符仔細端詳了一周,用指尖刮了刮上麵細小的紋路,又不出聲將它放了回去。


    “父皇今天叫我去占星台,說要立我為太子。”燕墨的目光掃了二人一眼,緩緩將雙手交叉,放在桌上。


    “晚上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二哥,你第一個要殺誰?”燕允果斷幹脆的直切主題,燕墨也不含糊,十分幹脆吐出一個名字,說那個名字時就跟接下來是要去殺隻雞一樣的輕描淡寫。


    “燕寧清。”


    “什麽?!!”燕允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的張大嘴,那樣子活像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嘴巴大的都能塞下一個雞蛋。


    燕滅的手指原本在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名字,隻是微微頓了頓,默默將手抽了下去。


    燕墨的眼皮微垂,好像覺得燕允有點大驚小怪,頗有些疲懶的動動嘴唇,不情不願做了個解釋,“燕寧清是個很聰明的人,她是燕寧決的最佳搭檔,把她解決了,如同折斷燕寧決一隻臂膀。”


    燕允張張嘴,想說什麽又憋回去了,燕墨不再看他,將目光移向燕滅,“阿滅,蘇將軍的小女到了婚配年紀,她一直欽慕與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你把她也娶了。”


    “誰?”燕滅倒沒表現出抗拒,隻是很平淡的問了一句。


    “蘇落依。”


    “哦。”燕滅在腦海裏搜尋了一下,“人如其名,是個小鳥依人,愛哭鼻子,沒什麽主見的蠢女人。給個側王妃,怎麽樣?”


    聽到燕滅這麽直接的評價,燕墨的嘴下意識抽噎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老五,咳,你能不能說話別這麽難聽。”


    “我盡量。”燕滅不冷不熱道。


    “今天就到這兒吧。”燕墨挪開目光,將話題終止,“你們怎麽回去?”


    “我沒帶護衛,自己走回去。”燕允道。


    燕滅不答,燕墨也不多問,隻是最後囑咐一句,“多加小心。”


    *


    燕允和燕滅乘著夜色悄悄從淮南王府離開,燕墨目送二人離開,喚來一個藏在暗處的心腹,“燕滅最近有什麽異常?”


    “回殿下,並無異常。”暗衛隱藏了正常說話的聲線,將聲音壓的很低,“瑞王行事詭異,最近頻繁留連煙花之地,每天都往府上帶女子。瑞王妃很是不滿,托其父桓泰向您告狀。”


    暗衛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前幾周瑞王突然染上龍陽之癖,還豢養了一堆男寵,名聲受到了一定影響,不過瑞王玩了一陣子就恢複正常了,遣散了那堆妖男。”


    “嗬。”燕墨冷笑,“他的口味還真是獨特,每天都在換。罷了,看他也像個變態。”


    “可以不用盯著他了,多看著點燕允,他行事有點衝動,和燕寧決家那個傻子燕寧稽似的,別讓他出什麽差錯。”


    “是。”暗衛低頭領命,見燕墨無其他事,於是悄悄退回黑暗中。


    *


    瑞王府前,瑞王妃桓心瑤拿著件披風,正在門口探頭張望。一陣清脆有節奏的馬蹄聲牽動著她那顆焦躁的心,她下意識露出喜悅的笑容,望見燕滅的馬車正緩緩駛來,馬車還沒停穩,她已急不可耐湧上前。


    燕滅一臉疲倦,隻是略抬眼皮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桓心瑤一腔熱情幫他把披風披上,緊接著噓寒問暖的喋喋不休,“晚上涼,殿下多穿點。殿下還順利嗎?我讓下人備好了水,殿下去沐浴吧。”


    “你怎麽沒睡?”燕滅沒有拒絕桓心瑤的熱情,他語氣隨意,一邊將身上的披風攏了攏,一邊腳步不停往裏走。


    “殿下還沒回府,妾身怎能安寢?”桓心瑤順勢摟住燕滅的胳膊,有點衝他撒嬌的意味。


    燕滅一笑,變換了神色。“寶貝兒,這幾天我可能有點忙,你晚上自己睡,我就睡書房了。”


    “可是殿下很久沒來妾身這裏了……”桓心瑤見燕滅的態度突然由冷淡變為調情,心中略感慰籍,決定試探性繼續撒嬌。


    燕滅難得保持著好脾氣,決定今晚分一些溫柔給這個愛吃醋的小女人,於是像模像樣長歎口氣,“唉……這你可得怪燕墨,他說蘇將軍的小女蘇落依鍾情於我,讓我賣他個麵子,娶了蘇落依做側妃。”


    燕滅此話一出,桓心瑤臉上的一絲笑容瞬間消逝,整個人眼裏陡然升起一抹怨毒的恨。燕滅拍拍她的肩膀,頗具深意的笑笑,“好了寶貝,別吃醋了。你不覺得我們瑞王府很清靜,人多會熱鬧一些嗎?再說你每天一個人在王府多無聊,有個人陪你玩宮鬥不剛好可以打發時間嗎?”


    燕滅確實是個奇葩。從古至今恐怕沒人像他這般,能用這種半幽默半玩味的口吻說這種事。


    桓心瑤勉強扯了扯嘴角,扔下燕滅,兀自向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燕滅搓了搓手指,將麵上的懶散收斂,回了自己的書房。他先在下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換了一身簡約的淡藍色袍子,然後遣散下人,吹滅了房中的蠟燭,隻留了一盞微弱的燭燈照明。


    他隨手翻出一個麵具帶上,按下了床頭隱藏很深的機關,隻見一道暗門突然打開,他伸手拿走燭燈,快步進了暗門。


    暗門的出口隻有一條。燕滅悠閑的哼著歌,獨自走在漆黑的通道,卻一點不怕。大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路到了盡頭。燕滅停下腳步,將耳朵緊貼出口的另一道暗門,很仔細的聽了許久,才放心按下開關。


    出口的暗門悄悄開啟,一股小橋流水的水流聲伴隨著霧白色的蒸汽迎麵向燕滅撲來。他的麵前是一道屏風,屏風前是一處中等大小的浴堂,隔著屏風都能聞到浴堂裏散播出來的陣陣玫瑰香氣。


    燕滅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曖昧的微笑,他放慢步子,極輕極輕的從後麵走出來,小心翼翼探了個頭,欣賞般的目光靜悄悄射向浴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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