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宮。死一般的沉寂。


    幽暗的寢殿沒有一點光亮。


    “吱呀。。”惠嬤嬤推開門進來。她腳步沉緩。帶著一絲疲憊。對坐在床上那一抹靜止不動的暗影低聲說道:“娘娘。宣旨的已經走了。”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讓本宮思過三月。蘭妃暫代本宮行使皇後之職。哈哈哈哈。好笑。真好笑。三個月之後。到底誰才是皇後了。哈哈哈哈。”皇後瘋了一般仰天大笑。


    “娘娘。娘娘。”惠嬤嬤蹲下身來。搖晃皇後的身子。試圖讓她清醒一些。


    可皇後隻是一味地冷笑。眼淚緩緩的從臉頰上淌過。


    “娘娘。”惠嬤嬤站起身來。一巴掌扇在皇後臉上。


    皇後先是一愣。接著暴跳如雷。吼道:“你打我。現在連你都敢打我。。”


    惠嬤嬤大聲說道:“奴婢就是要打醒娘娘。你現在這樣自暴自棄。我們段家如何能夠靠你東山再起。少爺已經沒了。如果連你都不振作起來。段家就真的完了。”


    “東山再起。你看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連喪家犬都不如。還談什麽東山再起。”皇後頹喪地說。


    “你堂堂皇後。怎麽如此看輕自已。別忘了。就算是段家倒台。太後最多也不過將你禁足三月。不管老爺做過什麽。少爺做過什麽。跟你都沒有關係。你乃是皇上昭告天下三書六聘冊封的皇後。若是沒有正當理由。誰也不敢拿你怎樣。她杜玉蓮想要坐這個皇後的位置。還沒那麽容易。”惠嬤嬤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說。


    皇後一下子抬起頭來看著惠嬤嬤。


    “本宮……還是皇後……”


    “娘娘。不管到了何時。你隻管記住。你是皇後。誰若是想打這個位置的主意。誰就得付出代價。如今太後已經迫不及待的讓蘭妃到廟中去為陣亡將士誦經超度。來博取民心。若不出奴婢所料。很快他們就會在城中散布要讓蘭妃取代於你的言論。”惠嬤嬤分析說。


    “那些個愚民。見風就是雨。現在不知多少人恨不得將我段家落井下石。本宮……如何鬥得過……”皇後垂下眼眸。深深地歎了口氣。


    “娘娘。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又何懼拚個魚死網破。別忘了。太後至少還有把柄在我們手上。老爺不能說的事情。咱們可不怕。若把咱們惹急了。大不了同歸於盡。你覺得太後會更看重這個後為還是更珍惜她自己的太後寶座。”惠嬤嬤冷笑著說。


    “嬤嬤你的意思是……”皇後睜大了眼睛。


    “出宮超度。咱們就該讓這場法事好好地做。隻是。卻不知該是為誰而做了……”惠嬤嬤意味深長。


    嫋嫋微光灑下。四周一片寂靜。


    梨園枝頭淡綠色的花苞。在霞光中依舊恬淡。


    如同蒼梨被薄薄陽光籠罩的安靜麵龐。隻是梨花花苞。反而更顯飽滿。


    “主子。早春露重。走走就回屋去吧。別在外麵待太久。”敬嬤嬤輕聲提醒。


    “嗯。”蒼梨點點頭。沿著小徑散漫走去。露水沾濕了披肩。


    這個地方。曾經多少念想。如今多少傷痛……


    就在蒼梨心中閃過一絲隱痛之時。一抹亮色猝不及防撞入眼簾。她一下子怔在原地。


    那淡淡的熟悉的明黃係色調。正是這萬千花苞投映在她心頭的那一道傷口。


    湛溪也愣住了。和蒼梨默然對視。他輕輕抿唇。想說什麽。卻總開不了口。就好像他無數次的站在玉茗軒的門口。望著那片燈火闌珊。心中升起無限悲涼。


    他與她的距離。不過咫尺。為何卻是他從未想象過的遙遠……


    “主子……”


    “皇上……”


    敬嬤嬤和小順子也不知怎樣開口來化解這尷尬的局麵。


    蒼梨甚至連行禮都做不出來。她隻是那樣地看著他。眼圈紅得像天邊朝霞。


    “梨……”湛溪的口型停在這一個字上。剩下的消散在風中。


    “皇上。”有內侍疾步走來。在湛溪耳邊說了幾句話。


    湛溪身子一震。看了一眼蒼梨。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轉身離開了此處。


    蒼梨還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那背影。慢慢變成一道淡淡的光線。直到連最後一粒光點也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為何……為何……


    “主子。皇上他……你們……”敬嬤嬤皺著眉頭。有些話。似乎不該自己來開口。


    “走吧。”蒼梨輕歎一口氣。轉身不再多說。


    湛溪快步走回靜心殿。徐峰和瀚書已等候多時。


    “前方如何。”湛溪進門便問道。


    徐峰拱手說:“回稟皇上。南朝奇襲我邊疆。若非邊防早有提防。險些潰不成軍。但如今也是傷亡慘重。還請皇上盡快下令。派遣援軍相助。”


    “南朝軍隊統帥是何人。”湛溪在書案後坐下來。翻開桌上擺的急報查閱。


    “乃是南朝太後的家侄。胡氏。”徐峰答道。


    “又是外戚。”湛溪冷哼一聲。為何不是墨雲。南朝第一大將。真的就這樣被罷免。南朝皇帝將軍權全交給外戚。真是不怕死。然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梨兒的母後。是因為胡氏才……想到那時。蒼梨縮在禁閉室的角落裏滿臉淚痕的模樣。他的心隱隱作痛。手握成了拳頭。她不能報的仇。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既然他們要打。我北朝奉陪到底。”


    “皇兄準備派誰應戰。”瀚書蹙眉問道。


    “如今安王爺剛剛帶隊凱旋。不宜操勞過度。而步大將軍又需在帝都固守城防。以備不時之需。如此局麵看來。杜希倒是最合適人選。可是……”徐峰心中也有所顧忌。杜希的確是有軍事才能。但功高蓋主之事曆史上並不少見。何況杜家現今在朝廷上已是一枝獨秀。若再任其力量發展壯大。恐怕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朕不信任他。”湛溪徑直接道。既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問題。不如直截了當說出來。


    “皇兄。若是如此。臣弟願領兵同往。”瀚書請命說道。“現下局麵。的確隻有杜希才是最合適的人選。但讓他一人帶兵。風險太大。由臣弟一同前往。也可監督著他。防止有什麽小動作。”


    “若有祺王爺一同出戰。那就再好不過了。您在三軍和民間的威望。那也是數一數二的。這樣一來。更可替皇上鞏固兵權。”徐峰點頭表示讚同。


    “朕現在就頒聖旨。賜你二人十萬大軍。。。拿下南朝。”湛溪一字一頓地說。


    “臣弟定不辱使命。”瀚書堅定說道。頓了頓。他又說:“不過。一旦南北朝開戰。憐貴人她……”


    “她雖身為南朝公主。但既然嫁入我北朝。那就該依從夫君。何況這次是南朝背信棄義在先。難道她還有什麽怨言不成。”徐峰甩了甩袖子說。


    湛溪的目光微微一顫。沒有說話。


    “丞相大人誤會了。依本王對憐貴人的了解。她雖然也和普通人一樣戀及家鄉。但在大是大非麵前。絕不會容情感左右理智。本王擔心的反倒是朝中那些大臣。恐怕會有人用憐貴人的身世借機生事。為難皇兄。”瀚書擔憂地說。


    “利用。誰若再利用她。朕定讓那人付出代價。”湛溪淡淡說道。話語間卻仿佛咬牙切齒。毫不退讓。


    瀚書和徐峰對視一眼。都不再說話。


    湛溪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他一個人時。便從抽屜裏掏出了那隻錦盒。裏麵裝著拿尊小小的玉雕像。


    何時。竟隻能這樣將她捧在手心……


    何時。你的恨才會消失。梨兒。


    湛溪緊緊抓著玉雕。忍著心頭劃過的痛。若她要恨他一輩子。他如何能承受得起。


    “皇上。”不知什麽時候。鬼影已跪於案前。


    “你回來了。也對。南北交戰。你也不適合再呆在那邊。”湛溪放下手中的玉雕。


    “皇上。屬下有一事稟報。”鬼影低著頭說道。


    “何事。”


    “之前你讓屬下調查之事。其中也許還有曲折。”


    “什麽意思。”湛溪輕輕一震。


    曲折。


    “依照屬下先前的調查。皇上要找的人應當就是如今的憐貴人。。南朝的和順公主。可是近來屬下才發現。‘天下名藥’裏那位神秘女子其實另有其人。屬下已秘密將其帶入宮中。可等皇上召見。”鬼影答道。


    “另有……其人。”湛溪更為震驚地看著鬼影。


    怎麽可能。也就是說。從一開始。他們就弄錯了。那個在雨夜中替他療傷的女子。並不是……他搖搖頭。他不知道這代表什麽。可是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如果那個人不是蒼梨。不是她……那麽他一直給予著的愛。豈不也是個笑話。。


    “皇上。皇上。”鬼影見皇帝發呆。不由小心地喚道。


    湛溪猛然回過神來。卻隻愣愣地看著鬼影。


    “皇上……要傳她進來嗎。”鬼影問道。


    “誰。”湛溪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看鬼影一臉詫異。他才想起來。方才鬼影說的那些話。


    他說。他如今帶來這個人。才是當年救他的那個女子。那蒼梨是誰。從一開始。她就隻是南朝來和親的公主嗎。可是自己卻一直將她當成這玉像的主人……


    “傳。”湛溪幽幽答道。如果那個人不是蒼梨。卻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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