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少了一輪月亮,顯得黯淡許多,唯有雪的光泛著慘淡的白,照亮了這寧靜的世界。


    門前的燈籠也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時辰不早了,熄燈吧。”湛溪說著,起身攙著蒼梨往床邊走去。


    “是。”蓮蓉領命出門,剛到門口,卻見幾個人走了過來。


    為首的便是康寧宮的花嬤嬤。


    蓮蓉心中一驚,要讓她們看到主子現在的樣子可不得了!她趕緊上前去攔住她們,一麵大聲說道:“花嬤嬤,您這是幹什麽?主子已經休息了。”


    “我是來找皇上的。”花嬤嬤麵無表情地說。


    “皇上也睡了。花嬤嬤有事,還是明天再來吧!”蓮蓉答道。


    “放肆!你敢攔我的路?”花嬤嬤厲聲嗬斥道。


    “這裏可是玉茗軒。你深更半夜闖進來,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蓮蓉拚命阻擋著。


    “好一個嘴硬的死丫頭!”花嬤嬤說著就揚起了巴掌。


    “何人在外喧嘩?”湛溪的聲音幽幽傳來,止住了花嬤嬤的手掌;聞聲就見湛溪從屋裏推門走了出來。


    “皇上。”眾奴仆見狀也都安分下來。


    “深更半夜在外吵嚷,成何體統?”湛溪冷冷喝道。


    “奴婢知罪。”蓮蓉趕緊認錯。“可是花嬤嬤她們闖進來,奴婢攔都攔不住,打擾了皇上和主子休息。”


    “哼!”花嬤嬤聞言不屑地白了蓮蓉一眼,仿佛是在說:以為用皇上就能壓住我嗎?


    蓮蓉也不滿地瞪了回去。在康寧宮仗勢欺人也就罷了,如今都跑到玉茗軒來撒野了,她這小丫鬟也咽不下這口氣!


    湛溪看著花嬤嬤,卻似乎是看到了另一個人。他便試探著問:“花嬤嬤深夜到此,想來必是太後有什麽吩咐了?”


    “皇上英明。”花嬤嬤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蓮蓉輕輕哼了一聲,就知道那個老妖婆不會一直沉默下去。現在不知道又想耍什麽花招了。她可記得上次那一桌鴻門宴害得主子和皇上有多慘!這些日子聽說太後臥病,她不知在心裏咒罵了多少遍,巴不得太後就這樣歸西了!雖然這麽想有點不厚道,但她實在是不想看到兩個相愛的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又因為那個老妖婆的手段而產生阻隔。


    花嬤嬤卻不管對方作何反應,繼續說道:“太後久病臥床,心中掛念皇上。趁著如今清醒,便命奴婢前來召見皇上,想要見皇上一麵。還請皇上念在母子之情,乘夜前往康寧宮一趟吧。”


    “這麽晚了去打擾太後,似乎不太合適吧?”湛溪猶豫道。他似乎已經猜到太後打的是什麽主意,便不願動身。


    “太後難得想見自己的兒子一麵,難道皇上眼裏就隻有憐貴人,連太後都不管不顧了嗎?這樣要是傳出去的話,不止對皇上的名聲不好,對憐貴人,恐怕也有所影響。”花嬤嬤躬身說道。


    既然她有心拿蒼梨出來說事,必然也是做好了萬全準備前來。湛溪斷不能不顧蒼梨,也就隻能乖乖照著去做。這樣的招數..用自己的媳婦來威脅自己的兒子,怕是也就隻有太後能做出來了。


    “花嬤嬤言重了。朕隻是怕打擾太後。既然太後有此雅興,朕定當奉陪。”湛溪幽幽說道,卻刻意加重了“奉陪”二字。說罷他就徑直走出來,中途隻停頓了一下,對蓮蓉吩咐說:“進去好好守著她。沒有朕的許可,誰也不許靠近。免得,病情擴散。”


    “是。”蓮蓉自然明白湛溪的意思,篤定地點點頭。若太後的意圖是調走皇上之後,再派人來突擊,那她一定打錯了算盤。隻是,難道太後已經開始懷疑什麽了嗎?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畢竟這裏是後宮,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所以湛溪去康寧宮這一趟,也不全然是被動的。他也有他想弄清楚的事情。


    “兒臣參見母後。”


    他看見太後從寢殿的屏風後麵由蘭妃攙著出來。


    似乎與他想象的不差。


    “剛才的事情,哀家都聽花嬤嬤說了。看來以後哀家想見一次皇上,還得先於憐貴人好好商量之後才行。”太後坐上臥榻,找了個比較舒適的姿勢,半靠著,還有點病懨懨的模樣。


    最近這一場病,著實將她折磨得不輕。


    湛溪麵無表情地答道:“母後這樣說,可是要折兒臣和梨兒的壽了。兒臣一心為了母後的健康著想,卻不知是哪些搬弄是非之人在母後麵前離間我們母子的感情,要是讓朕查到,定不輕饒。”說著,幽幽地看了一眼花嬤嬤。


    花嬤嬤打了個寒顫低下頭。她在玉茗軒耀武揚威,並不代表她不知道皇帝是個什麽樣的狠角色。縱然她現在仗著有太後,可沒人能逃得過閻王爺的召喚。


    太後擺擺手說:“皇上的一片孝心,哀家自然明白。可這後宮裏旁的人,除了像玉蓮這樣心善還顧及著哀家這老婆子的身子的,恐怕也沒有了。孰是孰非,哀家還沒老糊塗,分得清!”


    “太後乃六宮之主,何人敢對太後不敬?母後近來久居深宮,是不是聽了什麽流言蜚語,才會胡思亂想?這後宮裏,都盼著您盡早恢複健康呢。”湛溪不緊不慢地答道。


    “嗬,恢複?”太後喃喃著冷笑了一聲。


    “是啊,太後,大家都很關心你呢,可不許說那些喪氣話。”蘭妃從旁說道。


    太後拍了拍蘭妃的手,說:“哀家就是覺得你太心善,看不清楚這後宮的是是非非,這些年要不是有哀家在你身邊,你該是會受到多少欺負?”


    “姑媽,皇上那麽英明,有他在,誰敢欺負臣妾呢?”蘭妃幫腔說。


    “皇上?皇上的心,已經被別人給迷了,連哀家這個母親都退居第二位了,哪還顧得上你?哀家聽說,皇上已經快兩個月沒有踏足過康定宮了,可是當真?”太後挑眉問道。


    蘭妃聞言麵色一變,低下頭,喃喃地說:“這些日子憐貴人舊病纏身,皇上他也是……”


    “哀家臥病許久,可也不見皇上這麽勤快啊!身為君王,不思進取,流連女色,真不知是當皇帝把持不當的錯,還是那狐狸精狐媚惑主的錯。總之,國之不幸,往往始於此。”太後連聲哀歎說。


    “太後……”蘭妃不由急了,想為皇帝分辨什麽,可看著太後有些滲人的眼神,竟也不敢再說話了。


    太後就是故意這麽說,她想要的,是皇帝的反應與回答。


    “看來太後臥病數月,對康寧宮外的事情可是絲毫沒有落下。”湛溪用不高不低的聲調說道,聽來卻讓人有一種陰森的感覺。


    “哀家也隻是聽說。這憐貴人盛寵的風頭,可是都溢到哀家這康寧宮來了。哀家再不過問,怕是這後宮都要易主了吧?”太後冷笑著說。


    湛溪全然可以確定,這次太後確是又衝著蒼梨而來。剛經曆了瓔珞閣的蝦餅事件,湛溪心內原本就煩躁不堪,對蒼梨的保護態度更為強硬。太後偏偏在這個時候插上一腳,讓他原來對太後的警惕又提升到極致,臉色不由變得難看起來。他記得他很早以前就對太後說過,這輩子他對她唯一真誠的懇求,就是容許他保護他心愛的女子..南宮蒼梨。但如今看來,太後似乎已快要忘記他們之間的這個約定了。


    “那太後是否還聽說了一些別的事情?比如……祺王妃,也就是北夷的公主尉遲濰雅,中毒之事?”湛溪抬起眼眸來,幽幽地看著太後。那雙冰冷的眼眸裏的光,就好像燭台上的蠟燭一樣,灼了一下太後的心,讓她感到一絲疼痛。


    “皇上提起這件事,難道是要責怪哀家這個做母親的失職?”太後狠狠地瞪了一眼湛溪,聲音也有些顫抖。“覓兒做出這種事,的確是讓我皇室顏麵盡失。可是,從你們出生,到將你送上皇位,以至如今一個個都長大成人,哀家可以說是盡心盡力的為你們打點一切。當你們還小的時候,哀家可以為你們周全一切,可如今,哀家是老了,管不住你們了。皇上難道還要求哀家這一副蒼老的病軀,去做更多的事情嗎?別忘了,她不僅是哀家的女兒,也是你的妹妹。你若要追究哀家的責任,何不先問問你自己又做了些什麽?”


    是啊,他這個做哥哥的,明知道覓兒對瀚書懷著怎樣的心思,卻還是同意了瀚書和尉遲濰雅的婚事,說到底,這件事他脫不了幹係。


    可是湛溪並不想跟太後討論孰是孰非的問題。他隻是搖了搖頭,平靜地說:“母後似乎太過激動了。不過你說得沒錯,若要論責任,你與兒臣都不清白。可兒臣想說的是,這件事情並不需要追究誰的責任,包括覓兒。若是母後對外麵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想必也一定知道兒臣為何這樣說。祺王妃清醒過後,主動請求赦免了覓兒的罪責,才讓事情不被擴大化,沒有引起兩國爭端。”


    “那又如何?或許哀家的確應該感謝祺王妃的寬宏大量,保住了兩國和平和我北朝皇室的最後一點尊嚴。”太後並不知道湛溪想要表達什麽,便也就順著說。


    “太後你錯了。你首先應該感謝的人,是南宮蒼梨。”湛溪淡淡說道。


    太後似乎一下子愣住了。她以為事情盡在她的掌控之內,可皇帝的答話,卻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感謝……南宮蒼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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