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爺!”


    青鬆風風火火地跑進王府,一路大呼小叫。


    輕雲放下筆,一邊將剛寫好的信折好裝進信封裏,一邊抬頭問道:“怎麽了?”


    “查、查到了!”青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查到了?”輕雲很振奮地挑起眉梢,拿著信封向青鬆走過去。


    青鬆端起桌上的茶壺灌了幾大口水,然後用袖子將嘴角的水漬一擦,才恢複過來一些,接著說:“奴才特意進宮打探了一番,原來那杜二小姐就住在玉茗軒。王爺可以製造一場浪漫的邂逅,贏得美人芳心……”


    “啪!”輕雲順手給了青鬆的額頭一記鐵拳,斜著眼睛不滿地盯著他。“本王讓你去查來信上寫的東西,誰讓你跑去查杜家二小姐?”


    “奴才……奴才就是順便問了問。這不趕巧去宮裏打聽那個田超,結果碰到了幾個相識的丫鬟,所以就……”青鬆捂著頭滿臉委屈地說,剛開始還語氣囁嚅,後來幹脆反駁起來:“奴才這不也是為了主子你嗎?與其坐在這裏單相思,還不如主動出擊,這麽好的女孩兒,再不出手早晚得被人搶去……”


    輕雲立馬抬起手,眼看著青鬆的腦門兒又要遭殃;青鬆嚇得一蹦三尺遠,驚魂未定地看著主子。輕雲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現下是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嗎?再說,你怎麽知道本王不打算行動?”


    青鬆露出不解的神情,打量地看著輕雲。


    “虧你跟了本王這麽久,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說罷,輕雲歎了口氣,轉身往外走。


    青鬆在原地愣了半晌,還是沒想明白,幹脆直接追出去:“誒,主子,這是要去哪兒啊?”


    “進宮。”


    輕雲遠遠地丟來一句話,英姿颯爽的背影被塗抹上朝陽的華麗。


    不一會兒,暑氣就徹底竄了上來,整個天地好像一個大蒸爐一樣,道旁的土地若是不常澆灌,也都幹裂成塊狀,叫人心裏毛躁。


    輕雲沿著人工湖往前走,來到第一次聽見蒼梨彈琴的地方。


    “王爺,咱們不是去見皇上嗎?”青鬆一邊走一邊疑惑地問。


    “在見皇上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輕雲走到那樹下,從懷中取出一條雪白的方巾,係在了低垂的樹枝上。


    “王爺這是幹嘛?”青鬆看著輕雲奇怪的舉動,越發不解。


    “在唐突冒犯之前,還是先做一點試探比較好。”輕雲凝望著絲巾,輕聲說道。


    “誒?”青鬆並沒有完全理解輕雲的意圖。不過王爺這麽一說,他還是聽出來一些東西。“這東西,是故意留給二小姐的?可是,王爺怎麽知道她一定會看到?萬一被好事的人拿走了那不就是功虧一簣……”


    輕雲看了看日頭,在心裏算著時辰。青鬆還在喃喃不休,像一個多事的婆子。輕雲執起紙扇敲了一下他的頭,道:“笨。”然後就瀟灑地轉身離去。


    青鬆一副“怎麽又打我”的糾結表情,一邊捂著頭一邊追上去執著地問:“王爺是不是早就打聽好了?這就是你說的行動了嗎?啊,你真的打算……”


    輕雲兀自抿唇而笑,飄然的背影仿佛盛夏未落的梨花。


    他走後不久,杜玉梅就踱步而來。


    “小姐,憐貴人還沒到呢!”夕蓮張望了一眼,對主子說道。


    “咱們從太後那裏出來得早,所以提前了些。”杜玉梅垂著眼眸,眼圈有紅紅的痕跡,似乎隻是強打精神,連回答也是有氣無力。她在石墩上坐下來,才勉強想要抬頭四處張望。“這裏倒真是像她說的那樣安靜,比玉茗軒還要靜,是適合一個人做思量。”


    “小姐,你現在就別想那麽多了。大小姐安排您進宮,又讓你住在玉茗軒,就是怕你觸景傷情,想得太多。您要體會她的一片苦心啊。”夕蓮安慰說。


    “我當然明白姐姐的意思。她是個心思縝密的人,處處都替我著想好了、布置好了。可是每個人的心思,又怎麽能完全被別人掌控和擺布呢?事實就是事實,再怎麽逃避,也改變不了。”杜玉梅說著,眼睛又感覺到酸澀,趕緊轉動了眼珠,把眼淚咽回去。


    “小姐……”夕蓮也被帶上一臉悲傷的情緒,不知該怎麽安慰她。


    玉梅幽幽地歎了口氣,清風吹來,拂動她的鬢發。頭頂上的樹枝晃動了一下,那雪白的絲巾便飄動起來。


    “咦,這是什麽?”夕蓮注意到絲巾,疑惑地對主子說道。


    玉梅抬起頭,看見係在樹枝上的絲巾,搖了搖頭,卻又猜測說:“難道是憐貴人準備的東西?”


    夕蓮聽了,上前去將絲巾從樹梢上解下來,先是打開檢驗了一番,看見上麵繡著一樹梨花,一對翩躚的蝴蝶,還有一首詩,便驚奇地叫道:“小姐,上麵有字呢!”


    “誒?”玉梅覺得有點奇怪,把絲巾接過來,拿在手上讀那首詩。“玉顏不知情何物,梅開飛雪顧自憐。安得春風寄我意?好叫歲寒共繾綣。”


    “什麽意思?”夕蓮不解地問。


    玉梅看了半晌,搖搖頭說:“我又不會作詩。好像是寫梅花?但不像是憐貴人的字跡,倒像是個男人。好奇怪!誰會把這種東西放在這裏。”


    “大概是這宮裏有人閑得無聊罷了。小姐不用理會!”夕蓮幹脆斷定說。


    玉梅歪著頭打量那首詩,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卻說不出來的感覺。“你有沒有覺得這首詩,好像是在說什麽事情。”


    “什麽?”夕蓮也看不明白,隻是更加疑惑地看著玉梅。


    蒼梨正走到近處,聽到玉梅的話,便停頓了一下,問道:“杜姑娘,怎麽了?”


    “憐貴人來了?”杜玉梅抬頭看見蒼梨,擠出了一個笑容:“沒什麽,就是閑來無聊,不知道誰寫了這首詩。”


    “詩?”蒼梨有些不解,接過玉梅遞過來的絲巾,呢喃上麵的四句話。


    “好像有人在我們之前來過這裏。應該是故意留下來的吧。”玉梅看著那係絲巾的枝頭,會這樣做的人,要麽就是有特定的含義,要麽就是有意想讓人看見。


    蒼梨卻忽然抬起頭來,用奇怪的眼光看著玉梅,嘴角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閃爍的笑意,說道:“杜姑娘可有告訴過別人,你今日會來這裏?”


    “啊?”玉梅不知蒼梨為何突然這麽問,愣愣地看著她。


    蒼梨解釋道:“這首詩是寫給杜姑娘你的。若不是知道你會來這裏,誰會事先做這樣的安排?”


    “你怎麽知道是寫給我的?這上麵沒有稱呼,也沒有落款啊!”玉梅不明白。


    “你看這裏。”蒼梨指著那首詩:“你讀讀看,這四句話的首字,連起來是什麽。”


    玉梅眨了眨眼,不知為何有點忐忑地低下頭來看。


    “玉……梅……安……好……”


    夕蓮倒吸一口氣,驚叫道:“是小姐的名字!”


    “這是一首藏頭詩。看來對方知道杜姑娘最近心境不好,但又不敢當麵出現詢問,所以寫了這首詩來作安慰。”蒼梨繼續解釋說道。


    “這……”玉梅心下揣測。會是誰,做出這樣奇怪的事情來呢?


    “而且,這一定是一個對杜姑娘懷有愛慕之心的男子。”蒼梨說著,竟露出一抹笑。


    玉梅詫異地盯著蒼梨,臉上卻是一紅,連連擺手說:“這……這怎麽可能呢?憐貴人你不要胡說了!”


    “有詩為證,本宮怎能胡說?”蒼梨便將那首詩句句分析。“你們看,這首詩裏寫的場景,‘玉顏’是指杜姑娘你,說是你像梅花一樣獨自開放在嚴冬之中,卻不知旁人的心意,想讓春風開解你的心,二人共享繾綣情意。這是在向杜姑娘求愛呀!”


    玉梅的臉立馬更紅了,跺腳說:“憐貴人是把這詩給曲解了來笑話我才是!我看,這根本就是你安排的!”


    “雖然本宮的確很想把杜姑娘的注意力從悲傷的事情上轉移到別的地方,但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段。杜姑娘大可想想,身邊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尤其是和梨花有關。比如,你們是因為梨花而結識,或者曾有梨花為盟。”蒼梨進一步猜測說。


    “越發離譜了!哪個下流胚子,敢這樣戲弄本姑娘?要是被本姑娘知道了,定要打斷他的狗腿!”玉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說,眼神裏卻透露出少女言不由衷的氣惱和羞澀。


    蒼梨笑了笑,把絲巾放進玉梅手中,說:“這上麵的東西,本宮是解給杜姑娘聽了,至於要怎麽處置,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如今我娘親屍骨未寒,我哪有心思想別的事情?這分明是在氣我!”玉梅垂下眼眸,咬咬牙說。


    “這一片心意,本宮看來倒是不假。隻是杜姑娘一心沉浸在悲傷中,隻會讓自己難受,這又是何苦呢?”蒼梨寬慰說。


    玉梅別過頭,掩飾自己的哀傷:“臣女隻是想起娘親,心中有點不舍……”


    “你的心情,本宮明白。哪一個失去母親的女兒會不悲傷呢?可是我們身邊有很多人,很多的眼睛,在注意著我們的一舉一動,讓我們不能隨心所欲地表達自己的情感。本宮知道,杜姑娘你也不過是在硬撐,為了別人的期盼和願望,假裝得堅強。今天本宮之所以讓你到這裏來,就是希望你能敞開自己的心,哪怕是為自己好好地哭一場。就一次,遵從自己的心。”蒼梨慢慢地說,雙眼緊盯著玉梅的臉龐。


    玉梅抬起頭來,流露出猶疑的神情。


    遵從自己的心,去哭一次,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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