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風吹拂,柳絮飛揚,溫柔怡人。


    城南郊外的平湖邊上,環繞著一圈青綠垂柳,一如溫柔的翠綠色搖籃,平湖在其中靜靜的睡著,睡得像個幸福的嬰孩。


    柳樹們飄灑著它們青翠的柔發,翩然似風度十足的君子,柔美似溫雅羞色的少女。它們總是這麽溫柔,溫柔的讓人舒心,讓人陶醉。樹葉是光柔的嫩綠,如同一縷縷鮮綠細泉,流淌著,撫動著,淌入靜靜的湖水,仿佛將湖水也給染成了綠色。


    風,帶著初夏的微熱,顯得有些慵懶,不時會停滯的癱軟下來。隨之,柳絲便輕輕垂下,仿佛淘氣的孩子玩累了便暫時歸於了平靜。但,奇怪的是,竟有一棵更淘氣的柳樹,依然在凝滯下來的空氣中飄動著它柔美的綠發。


    風,又再次吹起,柳兒們便紛紛再次灑開柔發,盡情的和風一起舞蹈。


    細心之人可發現,那棵淘氣的柳樹,無論是在風靜還是風起之時,它從沒有停止過它那瀟灑的舞步。它輕揚著它的柳條,仿佛是在同它的同伴們招手問好。


    其實,它是在等待,在這片寧靜怡人的綠色海洋之中等待.....


    “我來了,你還好嗎?”它的身旁,忽然有一聲清朗柔和的話音響起。原來是個十多歲的少年,白色的衣衫輕柔的披在他的身上,被風吹撫稍稍揚起,在這綠色的世界中格外顯眼。


    少年的麵容很是俊朗,柔軟的烏黑細發輕柔的淌到清秀的眉梢,清亮的大眼睛帶著動人的光茫注視著他眼前那棵淘氣的柳樹,有細長柔軟的睫毛在細致的眼角微微翻起,帶著他仿佛是與身俱來的憂鬱,一種令人心碎的憂傷。少年的麵龐很白晳,白晳得仿佛沒有了血色,如同冬日的雪花但卻並不冰冷,因為有他那動人的眼睛溫暖了一切,看著反而讓人感到溫柔,感到舒心。


    他伸開手臂,臂膀上竟露著累累的傷痕。他伸出手指,輕觸柳樹粗韌的樹皮,仿佛是在向久違的老友打著招呼。


    “我帶給你的傷,差不多快要愈合了.....”少年環繞著樹幹,走了一周,手指輕擦粗糙樹皮,臉上帶著深深的歉意與傷感。隨後,他又抬起頭坦然一笑:“你也已經長得這麽高,這麽粗壯了啊.....”他的笑中鋪著淡淡的愁緒,眼光晶瑩閃爍著令人心碎的感動。


    “千柳少爺,老爺在家中等著你,要你盡快回去啊!”此時,有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


    “你先開車回去,告訴他我一會就到!”這位名叫千柳的少年轉頭對那中年男子說道,話音卻是異常的冰冷,此時的他仿佛與之前的他已判若兩人。


    “可是.....”


    “不用說了,我想先在這裏呆一會。”千柳連那男人的正麵都沒瞧一眼便轉過了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隨之,他放眼暢望平靜湖麵,整個人便已陶醉在了美景之中,將身旁那個一臉焦急的男人與他口中不住念叨的話語全然拋在了腦後。


    那個男人就像是碰了一鼻子灰,懊惱的低頭走了。景色便又重歸寧靜,白衣少年立於平湖湖畔,他的身旁則是那棵不住撫動著柳絮的活潑垂柳。


    好美的一幅畫,男孩的肩靠著青柳的樹幹,讓人覺得他們仿佛是一對長久相守的摯友。


    是的,他們的確是一對摯友......


    “去死!去死!去死!.....”


    千柳8歲的時候,將自己滿身的憎恨全部留在了這裏,留在了這棵柳樹的身上。


    “去死!.....”他幼小的拳頭重重的打在柳樹的身上,拳鋒的皮肉早已被擦破,鮮血飛濺,而他仿佛也早已被恨意麻木了**的疼痛,不顧一切狠命的打著柳樹的樹幹。枯老的樹皮被打破,他依然在上麵發泄著每一天每一日積壓下來的怨恨。但是,有一絲恨意卻始終沒有辦法化去,如同是牢牢鑽入他心房的水蛭,甩不開,扣不去,讓他心痛,鑽心的痛。


    那是五歲之時留下的創傷,他的親生父母狠心的將他丟給了如今他稱為“父親”的那個男人的手中。從此,他的**,他的生命,在他“父親”的牽引下便都交給了這個龐大的國土,交給了國家最精良的間諜組織:紅影。


    他有著超於常人的智慧與體質,8歲之時,便已經開始在家中進行嚴酷的訓練。10歲,他已步入組織之內開始正式的特工訓練。然而......


    隻有恨,對於那個如今所謂的家,對於那個天天陰沉著臉天天將常人根本無法承受的嚴酷訓練都傾倒在他瘦小肩頭的男人,隻有數不盡的恨意,但這樣的恨,興許在時光的摧殘之下已變得麻木是那解不開的恨,他的親生父母親,在他8歲的時候,在他稚嫩心房上刻下的傷痕,如此的深,深得險些將整個心房都割裂了,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傷痛。


    每一天,每一日,每一個傷痛的傍晚,一天中的訓練完成之後,他竟還硬撐著疲乏的身體,狼狽的衝到這城郊的湖畔,在這棵青柳身上一拳一拳的發泄著怒火,發泄著恨意。孤獨,無情,猙獰,就像一頭凶殘狂怒的小獸。


    便是在這樣一個微風和煦的季節中,這樣一個寧靜怡人的傍晚時刻,他狼狽的餓獸一般衝到平湖邊,看到這棵靜靜在風中飄揚柳絮的青柳,就像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他一拳拳狠命揍打著它的樹幹,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拳頭打碎了它的樹皮,將鮮紅的血沾滿了白花的木肉。而他就像早已失去了痛覺,獰笑著,像個可怖的小瘋子。


    他之前從沒有哭過,而這一次,卻意外的哭了出來。一拳一拳,他像往常一樣狠命的向樹幹砸去,傷害著柳樹,也傷害著自己。


    忽然,微風吹過,拂起了飄逸的柳條,一縷柳絲如同輕柔的泉水,溫柔的撫過男孩的額頭.....


    瞬間,男孩竟停下了狠命的揍打,他憔悴的身影低頭沉默,晃若一尊淒愴的雕像。


    “你一點都不恨我嗎.....我把你打成了這樣.....你一點都不恨嗎?”他顫抖著問。


    風,又一次吹過,再次拂起了柳絮,柳絮飛揚如同絕美的舞步,有那麽一縷柳絲,再一次如同一隻溫暖的手輕撫男孩臉頰蒼白的肌膚,仿佛在答:“我不恨....”


    “......”


    瞬間,男孩的心終於崩潰了,許久已來積壓的苦澀如同潮水洶湧的衝遍了他的心海,他的身體仿佛一下便泄光了所有的力氣,癱軟的跪倒在柳樹的麵前。


    小獸不再猙獰,不再不可理喻的狂怒撕咬,因為它在一瞬之間將心中的憎恨全然化成了淚水湧出了眼簾。他頭靠在青柳的樹幹上,撕心裂肺的哭著:“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恨我,我把你打得樹皮都掉落了,你為什麽不恨!.....”聲音撕裂,仿佛靈魂都快扯成了碎片。


    而那棵青柳,卻依然溫柔,溫柔的在風中舞動著它嫩綠的柳條,沒有憎恨,沒有絕裂,沒有撕心裂肺的痛哭,隻有溫柔,溫柔的舞步,如同在溫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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