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芹離開之後,趙麗芬立刻叫了丈夫和婆婆公公進屋,跟他們提起自己想參加中考的事。


    丈夫和公公婆婆聽完,相互看了一眼,臉上都有些難為情。


    “麗芬啊,”婆婆開口勸道:“你怎麽想著要去參加中考?那玩意兒考了也沒什麽用,又掙不了錢掙不了工分,還浪費時間。”


    “家裏人手本來就不夠用,你要是再去考試,那家裏的活怎麽辦?”公公有些不滿的接了一句。


    其實趙麗芬怎麽想著去考中考他們並不關心,主要擔心趙麗芬要是考試,肯定得學習準備的。


    這樣的話,家裏的活就耽誤了。


    她本來就好吃懶做,能吃能喝又不出力,要不是婆婆整天逼著,隻怕一家人幹活掙的工分,都沒她一個人吃的多,所以公公婆婆並不想讓她去考什麽中考。


    女人嘛,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裏幹活生孩子最本分。


    “考試又耽誤不了幾天,我回去讓我哥教教我就行。”趙麗芬被勸的有些煩了,“再說了,萬一我要是考上了高中,再考上大學,咱家在村裏不是也有麵子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搗了搗丈夫的胳膊,丈夫立刻幫她說話,“是啊爸媽,咱村裏就這麽些上過學的,萬一麗芬要是考上了,咱們家出個讀高中的媳婦,那出門腰杆子都挺的倍兒直!”


    兒子跟著兒媳婦一勢,婆婆和公公對視了一眼,有些無奈。


    連兒子都幫著說話了,他們還能說什麽?


    不過趙麗芬和兒子說的也有道理,這十裏八村能考上高中的可不多,家裏要是能出一個,也是個好事兒。


    更何況,這個兒媳婦的哥哥還是個大學生,有他教,這事兒就更沒跑了。


    “想考就考吧。”公公磕了磕手裏的旱煙杆,沒好氣的妥協了。


    婆婆看了一眼趙麗芬,給兒子使了個眼色,讓他跟著出來。


    到了門外,婆婆眼睛瞟著屋裏,壓著聲音對兒子囑咐,“你小子給我學機靈點兒,別你媳婦說啥就是啥!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麽能讓女人牽著鼻子走?”


    兒子無奈的撓著頭,“媽,她就想考個試,您就讓她考唄,考不過她自個兒就回來了。”


    “我說的是她考試的事兒嗎?”婆婆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她之前可從來沒提過要考試的事兒,就今天她媽來了以後,母女倆不知道在屋裏嘀咕些什麽,她媽一走她就鬧著要去考試,你還沒看出來點兒什麽?”


    兒子皺著眉頭細細思索,看了一眼屋裏,糾結不已,“不會吧媽?”


    “怎麽不會?”婆婆白了兒子一眼,“你好好用你那腦子想想,當時你倆結婚,是不是沒去領證?是不是隻辦了酒席?當時跟他媽說這事,她媽一直找理由敷衍,誰知道是什麽意思?”


    兒子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可是結婚她也是同意的,不至於要跑吧?”


    “她那名聲在他們村裏都爛成什麽樣了,要不是她把她哥城裏的對象攪黃,她媽能同意這麽少的禮錢就嫁閨女嗎?”


    “現在說考試的事兒,指不定就是想讀完高中以後考大學,然後順勢把咱們給擺脫了。到時候沒有結婚證,你去城裏怎麽說?”


    婆婆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兒子點點頭,“我知道了媽。”


    “你知道個屁!”婆婆低聲怒罵一句,“你媳婦要是找他哥教,肯定是要回娘家,你就趁著這段時間也回去,想辦法跟她媽說說,抓緊把結婚證領了,然後生個孩子。”


    婆婆伸手輕輕拍了兒子一巴掌,“有了孩子,她也就不會再惦記那些有的沒的了。”


    兒子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


    時間過的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考試那天。


    賀景臨不放心何淺淺自己一個人,跟大隊長說了一聲,扔下地裏的活送她去考試。


    因為考的人不多,一共就設了兩個考場。


    一個在鎮上,一個在城裏。


    何淺淺和賀景臨趕到鎮上考場的時候,人已經到了不少,基本上跟何淺淺的年齡差不多。


    大多都是男孩,估計是家裏想趁著這次考試碰碰運氣,看能不能供出一個高中生來。


    在這個大災荒剛過去沒多久的年代,人人都在惦記著幹活掙工分,換錢換糧票,願意集一村之力送一個孩子出去上學的村子,少之又少。


    與這些沒有進城裏考試的男孩們相比較來說,趙明生無疑是最幸運的。


    但他或許也是最沒良心的


    拿著村裏湊出來的錢,讀了幾年高中,最後風風光光的考上大學進了京裏……卻想用兩個陪讀名額把一家子給弄走——


    大隊長失望不是沒有原因。


    開考時間還早,何淺淺本想問賀景臨要不要吃點兒東西,卻發現男人一雙漆黑的眼睛正盯著一處。


    順著方向看去,最先入目的是一雙布鞋,再往上,是一身色彩豔麗的衣服,給何淺淺的第一印象,就是俗不可耐。


    最後入眼的,是趙麗芬那張不可一世的臉。


    尤其是看到何淺淺的時候,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何淺淺沒想理她,今天考試,她不想破壞考試心情。


    可趙麗芬就是沒有一點兒眼色,拉著過來陪她考試的丈夫就朝何淺淺走過來,停在相距五步的位置,勾著嘴唇開始冷嘲熱諷。


    “考個試還得讓賀六陪著,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們的關係?”


    何淺淺實在是不想跟她吵架,拉著賀景臨轉身就要往旁邊走,趙麗芬偏偏要攔住他們。


    “走什麽啊?心虛了?何淺淺,別以為你認個字考個試就了不起了,整天跟黑五類混在一起,沒什麽好果子吃!”


    “黑五類”三個字,讓何淺淺腳步驟然一停。


    她回過頭,冷冷的看了趙麗芬一眼,那眼神讓趙麗芬有些後背發毛。


    “你……你看什麽?”


    趙麗芬十分不自信的後退了兩步,眼睛根本不敢跟何淺淺對視。


    “你還真說對了,我還就了不起了。”


    何淺淺淡淡勾唇,嗤笑道:“我就是要跟六哥混在一塊兒,趙明生和你們趙家,我就是看不上。”


    “你!”趙麗芬氣的手指著何淺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今天考試,我不想影響心情。”


    何淺淺不緊不慢的開口,瞥了一眼趙麗芬的丈夫。


    “但你要是惹我,我不介意把你那些破事給抖摟出來,好好說給你丈夫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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