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耀安有些無奈的看著我,手忙腳亂的幫我擦著眼淚。眼底裏恢複了一片清澈溫潤,之前的暴躁和陰戾也消失殆盡:


    “你再這麽哭下去,一會兒沈北又該跟我橫眉豎眼了。你還覺得他不夠仇恨我的?”


    我點點頭,抹了把眼淚,哽咽著開口:“你怎麽想的?”


    楊耀安低頭按摩著小腿,有些歉疚的開口:“消沉這麽長時間了,也該明白了。沈北的父親說的對。沒有人理所當然的要為我的疼痛買單。什麽事兒都不是我自暴自棄的借口。”


    楊耀安轉頭衝著我笑笑,伸手如同長輩一樣拍拍我的肩膀:“這些天幸苦你了。還有,沈北。我什麽都明白。”


    我眼睛又有些酸澀,可依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沒事兒就好。”


    楊耀安長籲一口氣,雙手放在身後撐著地板,仰頭看著天花板,額頭上的汗漬微微發亮:


    “剛出事兒的時候,我甚至都感覺不到我的腿還在,我長這麽大第一次知道什麽叫絕望的滋味兒。我不止一次的夢到大學的時候,和你一起做過的事兒,走過的路。背著你在操場打轉,你在我背上肆無忌憚的笑。每次夢醒的時候,我都發瘋一樣的恨不得自己去死。”


    我抿抿唇,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施黛拉說的沒錯,她甚至比我自己還要了解自己。她能一語戳中我的痛楚。我確實嫉妒並仇視著沈北,甚至病態的希望你肚子裏的孩子出事兒該多好。我自卑到了自負,用最惡毒的話語和行為去嘲諷中傷所有人。視他們的關心為同情,極度緊張的懷疑每一個看我的眼神都是憐憫。”


    我伸手去擁抱楊耀安,心疼的圈著他消瘦的肩膀:“別說了,我們都理解你。”


    楊耀安拍拍我的手背:“沈北父親單獨找我聊過。”


    我有些吃驚:“單獨?”


    楊耀安點點頭:“他是一個有魄力的成熟男人。你猜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沈老爺子的心思還真不是我這種人能猜的著的。我誠實的搖搖頭,不知道。


    楊耀安笑笑,撫上我的頭發:“他跟我說謝謝。謝謝在林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能熱心的代替沈家站出來幫你渡過難關。”


    沈老爺子果然是老謀深算,這一招使的比沈老太太高明多了,不怒反而一臉感激,而且還暗示著我是沈家人。中國有句古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按照楊耀安這道行肯定招架不住啊。


    果然,楊耀安笑笑衝著我開口:“我都做好了被訓斥的準備,他這麽一來我反而不知道該怎樣開口。緊接著,沈北父親跟我促膝長談,甚至承諾會動用一切關係幫我治好我的腿。不得不說,我有些心動。此刻沒別的事兒都比我的腿更重要。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開始主動跟沈北的父親談話。”


    我偷捂著嘴笑:“沈老爺子等的就是你主動。”


    楊耀安讚賞的瞟我一眼:“是。沈北的父親太有手段了。在打破我心理防線後,讓我對他存著一絲敬畏感激之情,心甘情願的聽了半個小時的訓斥。到最後,我愧疚的無地自容。不光是對施黛拉,還有我父母,你和沈北。”


    楊耀安自嘲的笑笑:“現在想想前段時間,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學著楊耀安的動作,故作成熟的拍拍他肩膀:“我們都理解你的。這種事兒換我身上,可能表現的比你還要糟糕。”


    楊耀安撐著地麵起身,我趕緊伸手去扶:“還要練習嗎?”


    楊耀安感激的衝著我一笑:“陪我去看看施黛拉吧。”


    我一怔,但是馬上回神點頭:“好。”


    我陪著楊耀安去施黛拉的病房,楊耀安一路皺著眉,大概也覺得不知道該怎麽樣開口。之前我旁敲側擊沒少問過沈北關於施黛拉的病情。沈北估計怕我心底不舒服,支支吾吾有些遮掩。我也從未去看過施黛拉,


    我和楊耀安到施黛拉的病房時候,施黛拉臉上的傷口已經拆線。自己一個人正背對著病房,坐至病房窗戶前發呆。


    施黛拉穿著大號的病號服,衣服不合身,倒是顯得施黛拉原本就單薄的身形更加有些纖弱。施黛拉整個人都蜷縮在窗戶前的椅上,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身後。看上去總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味兒。


    楊耀安開口打破了病房的清冷:“黛拉。”


    施黛拉似乎早知道我們會來,所以出乎我們意料的平靜。甚至連頭都沒有回,隻是盯著窗戶外麵,懶散的開口:“天氣真好。”


    我有些猶豫著開口:“我和楊耀安來看看你?”


    施黛拉依舊不搭理我的話,自顧自開口:“很久沒有看到這樣好的天氣了。”


    我有些不解的和楊耀安對視一眼,顯然這種情況也在楊耀安的意料之外。楊耀安頓了頓,繼續嚐試著和施黛拉交流:


    “我陪你出去走走?”


    施黛拉雙手抱著膝蓋,連著下巴都擱在膝蓋上,開始背對著我們,輕輕搖晃著身子,低聲哼著歌。距離太遠,我站在門口聽的並不清楚。


    我有些詫異的看楊耀安一眼,楊耀安眼神裏同樣有些不解。我扶著楊耀安往施黛拉的身邊走去,施黛拉似乎完全察覺不到我們,依舊輕輕晃蕩著身體。


    直至我站定在施黛拉麵前,施黛拉都並未有任何反應。楊耀安估計依舊顧及施黛拉的情緒,小心翼翼的將我護在身後,然後俯身故作輕鬆的開口:


    “黛拉?”


    施黛拉緩緩抬頭,等我屏著呼吸看清了施黛拉的臉後,我捂著嘴,眼淚差點掉出來!


    施黛拉長發散開,倆邊的長發擋住了側臉。可依舊清晰的可以看到眉梢的傷疤一路向著耳際延伸。傷疤還未褪去,依舊是褐色醜陋扭曲的模樣。如同一個巨大的蜈蚣攀附在施黛拉精致白皙的臉上。


    左邊的臉龐依舊幹淨美麗如天使,右邊的臉上則醜陋讓人觸目驚心。


    等到聽清了施黛拉低聲哼唱的歌兒後,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的順著臉頰往下落。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兒,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的哪兒也去不了,你依舊把我當作,你手心裏的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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