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遠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內心不堅定的人,可隻要跟餘卿卿沾邊,他的第一選擇總會傾向她。


    他變成了他以前最討厭的那類人。搖擺而懦弱,隱忍又自私。


    隻相信科學的無神論者,有一天突然手撫聖經,虔誠對神一遍遍禱告,祈求他給予指引,乞求他給予祝福。


    但簡遠的渴望並沒有感動誰,他改變不了結局。他和餘卿卿生生錯過。


    曾經以簡遠為人生坐標的人一定想不到。為了理想可以舍棄生活的簡遠,也會被感情的荊棘絆住,一度對人生磕了長頭。


    可緣分的變化就是那般奇妙,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對的時間卻再也遇不到他愛的那個人。


    他仿佛被命運嘲弄。不管他如何拚命,如何反抗,得不到的,始終得不到。


    若放在從前,他能心境超然地看淡一切,對外物從不強求。他專注在知識的海洋裏,享受世界對大腦的擴充。


    恣意順遂地遊過二十番歲月,才德兼備,敏慧過人。他是眾人手捧的星月,獨一無二,完美無瑕。


    眾生平等,他得天獨厚。


    他無所謂別人的崇拜和奉迎。也無所謂在別人眼中是星光,還是太陽。


    可當她出現,光芒萬丈。他終於理解了別人諂媚和討好的目光。他那時才發現,從來都不吝嗇的淡然,變成了沒學會分享。


    可獨享在麵對她時,又總會矛盾地變成心甘情願。


    甘願得不管她拒絕他多少次,甘願得明知她有竇楠,還是不顧一切地想要給她,他所擁有的全部。


    他的前二十年,太順利了。順利得他以為隻要他想,沒有什麽不是唾手可得。於餘卿卿,也不例外。


    可事實證明,因果論,不過是某種程度上的結論。它沒有意義的時候,就像個笑話。


    他的理論知識,外貌資本起不到半分作用。他就是個背離因循的笑話。


    人生八苦,七苦餘他不過心。唯有求不得,要了他的命。


    餘卿卿成了他的愛不得,求不得,舍不得。


    簡遠輕輕閉眼,手下緩慢地將眼鏡盒合上。再睜眼,他眼中少了許多情感。平淡而麻木地將眼鏡盒包好,放回抽屜深處。


    隨手將請柬拿起來,快速填寫了其他信息,直到受邀人一欄,停頓了不到兩秒。


    餘卿卿三個端正的楷書躍然紙上。筆勁有力,流暢自然,沒有絲毫頓挫和描邊。


    放下鋼筆,不等墨跡風幹,快速將請柬合上,合著另一份請柬一並塞進了公文包裏。


    好似他的速度不夠快,就怕自己會反悔般。


    他起身,不敢留戀地回頭看。腳下有風,疾步走出書房帶上門。


    等他匆匆下樓坐到沙發上發了好一會愣,才突然自嘲地笑開了。


    哈哈大笑,氣喘連連。


    似痛快,似勝利,似癲狂,似瘋魔。


    笑到最後,眼淚流入口中,那苦澀的滋味使他渾身一震。而後笑得更用力。


    這恐怕是簡遠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笑得如此放肆,也是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而這,也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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