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翟忠漢的酒即使喝得過量,可是,比起韓憨子來,也隻是小意思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韓憨子清楚得很,今天全公社的雙搶現場會在韓家莊召開,用翟忠漢調侃他的話來說,這是公社向各個大隊隆重推出他來了。韓憨子什麽時候出過這樣的風頭?不要說全公社各個大隊自生產隊長以上的幹部都來了,光是公社的頭頭腦腦,就坐滿了整整兩桌,連最頂級的高書記都親臨了!來的都是客,韓憨子總應該陪著大大小小的領導們都喝個痛快吧?就是不去陪在場的每個人都喝一杯,公社的那兩桌,陪每人都喝一杯也是十分應該的呀。公社高書記的這杯酒,無論如何總是必須陪的麽,哪怕就是喝一杯吧。


    韓憨子在喝酒這方麵,他可是一點也不笨。一開始,他就端了滿滿一杯從嘈嘈雜雜的人群中擠到了高書記的身邊,大聲地朝高書記吹捧了一番後,嘴一張便把杯中的酒倒了下去。他當然明白,既然已經陪過了高書記,這兩桌上除了高書記之外也都是公社的大小幹部麽。對這些人,你哪怕隻要拉下了其中的任何一位,自然也是萬萬不行的!


    所以說,今天的酒,韓憨子是喝得絕對超了大量了!


    翟忠漢雖然是昏昏欲睡的樣子,可是,他這時的腦袋瓜卻倒比先前要清爽的多了。


    他聽了韓憨子剛才的問話,忽然心裏暗暗地一動――娘交代的那件事?這件時刻讓他揪心的事,說不定憨子能幫上忙…汊…


    於是,翟忠漢接著韓憨子的話就順水推舟地說道,“是的啊!表弟,表哥心裏真有事那!娘交給了我一個大難題啊……”翟忠漢故意把話咽下去了一半。


    “漢哥,姑媽交代什麽事了,說來聽聽?”韓憨子表現出很有興趣的樣子。


    翟忠漢不急不慢地說道,“不是我漢哥瞧不起你。娘交待的這件事,就是說給你聽了你也是無能為力的,準也是幫不了忙呀!朕”


    “唉!漢哥,說出來聽聽麽,不說出來,我哪知道幫得上還是幫不上?”韓憨子著急地嚷嚷。(.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娘要我留意為忠義打聽打聽,給他找個婆娘……表弟你說,這不是捉了姑娘割雞巴的事,哪有誰家的閨女肯嫁給忠義呢?”翟忠漢故意皺起了眉頭。


    “嗨!我當是多大個事情!”韓憨子一拍胸脯對翟忠漢叫道,“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韓憨子酒後當著表兄翟忠漢拍了胸脯,誇下海口,稀裏糊塗地把為癡傻忠義尋找媳婦的事兒就答應了下來。當時,他也是為了在翟忠漢的麵前不失自己的麵皮,才連眼睛也不眨一眨就打下了包票。


    可是,當他酒醒後,卻又後悔了。他想,自己年近三十還沒討上個婆娘,怎麽就傻兒巴嘰地答應了要幫忠義這傻子去找媳婦了?這豈不是太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了麽,也是太讓人笑掉大牙的事情呀。再說,如果真能找著一個俊俏姑娘,幹麽要給那個傻子呢,也得先給自己留著啊。


    每每喝過了酒後,韓憨子醉醺醺的腦袋裏總是像放電影一樣:韓家莊的俊俏姑娘和小媳婦會一個個排著隊朝他笑著,向著他跑過來……他給那些女人發號施令,“我是韓主任,你!梅錦桃,我要娶你,你給我過來……還有你,二狗家的,你,你也到我這邊來……”


    憨子最惱恨的就是梅錦桃了:地主家的妞,確實比一般人家的上檔次。這妞不但人長得高挑水靈,而且還跟她的娘梅李氏一樣高傲。路上碰著了,她總是冷冰冰地對著你,連嘴唇也懶得跟你動一下,就讓你隻是心裏想著她,卻不敢去靠近她。


    韓憨子隻是在心裏對梅錦桃酸酸的,恨恨的。他有時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不切合實際。他想,自己是韓家莊大隊的革委會主任,怎麽就想著了地主家的妞了呢?這是嚴重的階級立場問題,是靈魂深處的肮髒。有時,他隻得無可奈何地安慰自己,我這是癩蛤蟆妄想著吃天鵝肉,娶不上梅錦桃這樣漂亮的妞,就尋找一個差一點的對付著也是一樣的啦。


    可是,韓憨子的心裏又不忍這樣舍下了梅錦桃。所以,他幾乎每天都在暗裏偷窺她的行蹤,生怕她在哪一天會被別的什麽人弄走了。隻要這一天他發現梅錦桃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就會坐立不安,並常常被這種瘋狂意識支配著而不能自拔。於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就去拿梅錦桃的娘撒氣,給她隨便加上個罪名,把莊子裏的老老少少都召集起來開批鬥會。


    韓憨子慣用這種辦法來威懾梅家母女的目的,就是要讓梅錦桃看到她娘受批鬥的苦楚,而不再走向半山的深處去。


    翟先華靜靜地聽著韓延青敘說,可他還是沒有弄明白,韓延青深夜來訪,難道就為了要跟他說這些?翟先華顯得有些不耐煩了,“韓延青同誌,你說了這麽多,究竟要想跟我說什麽呢?梅錦桃為什麽要冒著她娘被批鬥的危險,執意要去那麽遠的半山,她這是為什麽?”


    “翟隊長,像梅錦桃這樣的一位弱女子,麵對強勢除了躲避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呢?再說,愛情的力量是不屈服於任何壓力的呀。”


    “愛情?”


    “對,是愛情,是我跟她之間的愛情,我和錦桃的愛情。”


    “哦,我明白了。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


    韓延青繼續著他的談話。


    西沉的日頭告訴人們,歇晚工的時間就要到了。梅錦桃一直惦記著今天收工後的那個約會。


    梅錦桃正急衝衝地朝著村西的盡頭,朝著去半山的那條熟悉的小路走去,突然,韓憨子不知從哪就鑽了出來,攔住了梅錦桃的去路。


    “錦桃,你隻是要去哪啦?”


    “我上半山去。”


    “去那幹什麽?”


    “打柴。”


    “打柴?為什麽空著手。是去給誰送信吧?是不是你娘指使的呀?”


    “不是。是我自己要去的。”


    梅錦桃幹脆掉轉身往回走了。韓憨子快步趕上梅錦桃,“錦桃,你上了山我不放心的,若是遇上什麽壞人,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錦桃!”韓憨子死皮賴臉地追在梅錦桃後頭說。


    梅錦桃頭也不回,越走越快,“我遇上壞人關你什麽事?狗拿耗子……”


    “什麽,你罵我啦!”韓憨子假裝著很生氣的樣子,“你敢罵我?我是什麽人,你知道不?”


    “你是堂堂主任呀,看著誰不順眼,就想著要鬥爭他一下呀……”梅錦桃譏諷著韓憨子。


    “你!”韓憨子被梅錦桃的話噎著了,“錦桃,你不識抬舉!”


    梅錦桃冷笑著,“韓主任對我家一向是抬舉得很呀!我們全家都十分感激你韓主任呢,我怎麽就不識抬舉了?”


    說著,梅錦桃一轉身,拐進了自己家的那條巷子。


    韓憨子受著梅錦桃的冷嘲熱諷,肚子裏裝滿了發泄不出去的怨氣,迫使他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地主家的母狗崽子,就隻該配給那個傻子了!給臉不要臉的小東西!梅錦桃,你可就莫怪我韓憨子了無情無義了那!要怨,你就去找閻王老子去伸冤吧!”想到這裏,他狠狠地打了個響指,“哼!就這麽辦了!”


    韓憨子當天就趕來了翟家莊,一踏進翟忠漢的家門,他就像打了勝仗前來報捷那樣的興奮,“漢哥,你托的事,我給辦妥了!我這是特地趕來告訴你的,也好讓姑媽早些高興高興!”


    翟忠漢知道了憨子的來意,高興地一下抓住了他的手,“真的麽,多虧表弟了,娘給壓著的千斤的擔子,我總算可以卸下了!哈哈哈!”翟忠漢長長地噓了口氣,“怎麽就這麽快?表弟做事可真是雷厲風行。娘為這事,都快把我責怪死了,說我就是不把她老人家交待的事情放心上,想不到表弟就這幾天時間就給辦妥了,真是不可思議!”


    翟忠漢拉著韓憨子,“走,先去我娘那兒,好讓她老人家放下了這顆心。”


    翟忠漢把韓憨子領到了娘的住處,韓憨子朝著老人家喊道,“姑媽!我是憨子,給你老人家報喜來啦!”


    “怎麽?什麽喜呐?”姑媽顫巍巍地抬起頭,“孩子,是你娶媳婦啦?喜啊!”


    “姑,不是我,是忠義表弟有喜事啦!”


    “憨子,你就不要拿你忠義表弟開心了呀,你問問漢子,他何時把忠義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娘根本沒有領會憨子的意思,隻顧一個人嘮嘮叨叨,“可憐那,我的義兒……”


    韓憨子看了看翟忠漢,做了個鬼臉竊笑著,像是有意要耍弄一下姑媽,也就幹脆先不提起這件事了。他忽然把注意點一下又移向了忠義。發現忠義正趴在桌子邊,伸著舌頭舔著粘在碗邊沿上的糊糊麵呢。憨子朝忠義喚著,“忠義,過來,你過來!”


    忠義沒有反應,仍在翻著白眼珠,專心致誌地舔著碗。


    “憨子哥叫你呢,忠義!”翟忠漢走上前去,一把奪下了忠義手裏的碗,“快叫表哥!”


    “表,嗬嗬嗬,表哥……”忠義用手抹著臉上沾著的糊糊麵,弄得滿臉都是。他對著憨子傻笑著,“表,表哥,我要娶,娶婆娘睡覺……”


    “你又亂說,再瞎說,就敲你的嘴。”娘朝忠義瞪著渾濁的眼珠子,大聲嗬斥著,“下次再敢這樣瞎說,真的要叫你哥掌你的嘴巴了!”


    忠義被娘罵得縮在了一邊,呆呆地看著門外。翟忠漢看了忠義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沒有再去說他什麽。


    翟忠漢隻是湊近娘的耳朵邊,輕輕地說,“娘,我是向您交卸責任來啦。”


    “你說什麽?沒聽清楚!”娘大聲說,“漢子,你再說一遍!”


    “娘,憨子表弟為忠義找到媳婦啦!這下您可以放心了!”翟忠漢如釋負重,在娘麵前說話也比以前響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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