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先華和他的工作隊來到韓家莊大隊的這幾天,從人們反映的問題中,他對表兄韓憨子其人其事得出一個說出來可笑,聽起來更是可歎的印象。這竟還是翟先華第一次聽說。


    然而,翟先華並沒有跟著大家去嘲笑韓憨子。因為,畢竟自己還是韓憨子的表弟。


    當然,若從一為工作隊隊長的角度來看韓憨子,翟先華卻隻能把韓憨子看作是這個時代的一個跳梁小醜了。因為任何時代都有這樣的一些小醜,這並沒有多麽的稀奇。


    讓翟先華感到驚奇的倒是,憑憨子這樣一個人怎麽竟能把梅李氏的閨女梅錦桃的婚事玩轉得那樣得心應手?這簡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韓憨子三十不到,尖嘴猴腮,瘦小個頭,似一隻先天發育不良的猴子汊。


    在韓憨子參軍那年,他的政審材料的家庭成分一欄上就寫著“赤貧”二字,是一位苦大仇深根正苗紅的好苗子。因此,他被列入了的優先應征入伍的對象。


    可是,韓憨子在部隊上呆了還不上兩年,他卻令全村人都就覺得意外地提前退伍了。韓家莊人一直到今天,還不時地提起他退伍剛回到村子那會的笑話――


    那天晚上,韓二狗的爹韓文地照著手電筒到村口小店買東西,發現好像村口那邊走過來一個人影。他用手電筒照過去一看,心裏不免疑惑:那是憨子麽?韓文地看到來人肩上斜挎著一個癟塌塌的黃顏色帆布包,正一腳高一腳低地從進村的小道向村裏走來,便高聲朝那邊喊了一聲,“是憨子麽?朕”


    “嗨!誰在這麽嚷嚷那!我是韓文根!真是莫名其妙麽!”來人朝韓文地大發牢,“你是誰麽,我有大名的啦,憨子憨子的多難聽……”


    韓文地依稀記得好像憨子是有個名字叫韓文根來著的,可是,這個名字在村裏是誰也沒有叫過的。或許,就是憨子在參軍接受政審的時候政審人員在他的政審表上填寫了那麽一回。


    韓文地見韓憨子一肚子怨氣的樣子,也沒有跟他計較。他卻又關心地問了一句,“怎這麽晚了才歸?”


    “嗨!山溝溝這個路,真他媽難走麽!他媽的!莫名其妙麽……車開到了梁堡那塊,開車的那狗日的,草他媽的!也不叫一聲,轉頭那狗日的又把我拉回到南凹了。真他媽,車又往回開了三十多裏地,這不,天晚了,車也不開了,我就隻得硬著頭皮一直走啦,要不,怎會到這時候?莫名其妙麽……”憨子如是說。


    韓文地見了韓憨子一副狼狽相,心裏覺得很好笑,“這憨子,離開韓家莊才幾天啦,還‘山溝溝這個路,真他媽難走’呢!嗬嗬……”


    “憨子,你這是?回家探親了。”韓文地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嗨!我說,你這不是挖苦人麽,我探誰的親啦?部隊首長找我談話了那,他說像我這樣的同誌還是回到地方上好的啦!所以,我就回來了呀!這回回來不走了,就在韓家莊蹲著啦……”韓憨子振振有詞地跟韓文地說了一大堆。


    憨子提前退伍的消息,還是大隊民兵營長呂春樹在公社武裝部得到的確切消息;若不是呂春樹,村子裏的人還真當韓憨子是部隊派來韓家莊蹲點的工作隊幹部呢。


    村裏人知道憨子是提前複員的,一些人也就敢大膽地把呂春樹在公社得到的關於憨子在部隊的情況拿出來嘻嘻哈哈地說笑了。


    呂春樹的婆娘巧翠,是莊上女人當中得到消息最早的一位了,“還是當兵的啦,哈哈哈!翹著個大屁股在地埂上到處拉屎,屢教不改,影響部隊聲譽,受了部隊警告處分的;聽說憨子還摸人家小姑娘的奶子啦,人家都把他告到連長那裏了,害得人家當連長的也一並被批評了。哈哈哈!沒想到憨子耍流氓還有一套那,哈哈哈……”


    回到村裏後的韓憨子,最後還是原諒了村裏人不習慣叫他的大名韓文根,所以全村人都還是像他未去部隊以前一樣對待他,包括依然叫他憨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韓憨子雖然回到了村上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可是,他還是喜歡穿著那件從部隊複員時帶回來的摘掉了紅領章的軍裝。隻是,他沒有皮鞋。呂春樹成天穿著一雙錚亮的黑色皮鞋,他見了心裏就甚是羨慕,心想,“我為什麽就不能跟呂春樹一樣,也弄一雙黑色皮鞋穿穿?那樣,在村裏一走動,不就更有派頭了。”聰明的憨子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在村口的小店買來一瓶黑墨水,把腳上的黃色軍用球鞋染黑了。這樣,韓憨子也就成了在韓家莊穿“皮鞋”的第二個人了。


    “憨子哥,你入黨了嗎?”韓二狗好奇地向韓憨子打聽。


    “這個麽,啊,本來啦,在部隊我是打算向組織靠攏的啦。可是,部隊首長找我談了,他說像我這樣的同誌,還是留在黨外好。”憨子一本正經地回答。


    “憨子哥,你是在部隊大熔爐煉出來的,懂得多,你就給我們講講當前的形勢吧。”韓二狗央求著韓憨子。


    “要講這形勢麽,形勢一片大好哇,不是小好啦,那些個形勢吧,啊,我還是‘易如反掌’的啦!”


    “憨子哥把‘了如指掌’說成‘易如反掌’了。”韓山苗小聲地對韓二狗說。


    韓二狗狠狠地瞪了韓山苗一眼,“憨子哥哪會說錯?他是在部隊大學堂出來的,肯定不會錯的!”


    韓二狗對韓憨子崇拜得五體投地!他想,人家韓憨子是見過世麵回來的人。別的不說,就看他上衣口袋裏一排插著的三支閃亮閃亮的鋼筆,他就是個了不起的人!


    於是,在韓家莊,韓二狗與韓憨子的關係就非常地“鐵”,他們一道在韓家莊協助著呂春樹的工作。比如,呂春樹說今天要在大會堂召開開會,憨子就會立刻拿出那枚鏽跡斑斑臭烘烘的鐵皮口哨咬在嘴上嘟嘟嘟地一邊吹著,一邊在全村子喊叫著,“大家夥聽著啦!呂支書說了,在大會堂開會,全村老少都要去,一個都不能少的哦!”


    每當見了韓憨子這個樣,村裏人就少不了在他的背後譏笑他,說他簡直就像一條被斬去了尾巴的公狗!


    不久,呂春樹擔任了大隊支書,憨子也從一個積極分子,提拔為韓家莊大隊革委會主任了。


    韓憨子的爹娘在他參軍早幾年就都已去世。他既無兄弟,又無姐妹。得罪人的事情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敢去做。


    韓憨子還深諳當幹部蹭飯的一套辦法。用他自己的話說,一個人的生活最大的好處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哦,二狗,正吃飯呢。我正好有事找你啦。”


    “哎,韓主任,先吃飯吧。您有什麽事,吃過飯再說。”


    “這,這不大好吧,啊。我們當幹部是要講原則的麽,也不是誰家的飯都吃得的。不過,話說回來,我倆又是誰跟誰麽?哈哈,就在你這裏隨便地方便一下吧,啊。前天,山苗他爹非拉得讓我在他那吃飯,我就是一千個不答應咧。”


    酒足飯飽後,韓憨子總喜歡叼著一支煙,打著飽嗝,在村子裏遊蕩。他並在心裏偷偷地樂著,“這當幹部還真不賴,把一張嘴放在了別人家,吃著百家飯,用不著自己開火多好啦,哈哈哈……”


    憨子一路哼著,心裏思想著,“這娘們,長得也真是那個……地主家的狗崽子,也那樣傲,對老子愛理不理的……這娘們,哈哈哈!真他娘的俊那……”


    韓憨子對女人想入非非。


    韓家莊人背地裏也是傳著很多的笑話。


    “韓主任,你肯定是摸上韓二狗的婆娘了吧。”


    “沒有,沒有的事,不可亂說的哦,嗬嗬!”韓憨子做著不置可否的回答。


    “我親眼看到的啦,你那天不說在韓二狗家門口,係褲帶來著。”


    “沒有,沒有的啦。不能瞎說的哦,嗬嗬!”


    韓憨子暗暗地想:我在韓二狗家門口係褲帶的事他們果真看到了?這隻不過是我故意做給你們這幫笨蛋看的啦。其實,我韓憨子長這麽大,連女人的腥都還從未聞過那。我不那樣故意係褲帶給你們瞧見,你們這幫蠢貨豈不要小看了我麽,那樣我還算個什麽大男人啦!哈哈!


    翟先華一邊想著韓憨子的那些事,一邊卻情不自禁地苦笑一聲,“嗬嗬!這個憨子……”


    夜深了,仍然一個人在隊屋裏伏案思考的翟先華:他準備把這幾天來,對表兄韓憨子其人其事的一些了解,寫一篇隱去其真實姓名的小評論投向《南凹簡訊》。他準備針對韓憨子這樣的典型,對農村幹部隊伍的建設通過《南凹簡訊》提一點建議,以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可是,轉而一想,他又覺得很不妥。一旦稿子真在《南凹簡訊》上發表了,假如韓憨子對號入座,自己豈不要被他吃了!毀了親戚關係這一層不說,自己的政治前途還有可能會栽倒在這樣一個類似於流氓的人的手裏……想到這裏,他不得不把握在手裏的黑色鋼筆重又重新放回到了那本紅封皮塑料筆記本上。


    突然,隊屋的門被人輕輕地敲響了。


    翟先華拉開一扇門,外麵站著一位清清瘦瘦的小夥子。


    “翟隊長,我,我有事要向你匯報……”


    “這麽晚了,你找我?”


    “是,翟隊長。我是故意要遲一點來找您的。”


    “那好,進來坐吧。”


    順手,翟先華關上了門。


    翟先華遞給來人一杯水,示意他在自己對麵的長條凳子上坐下。來人自我介紹說,他叫韓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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