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宮,龍符殿。


    “王上,季子來了,您有什麽旨意,盡管吩咐,臣下保證……”等他看到燕易王現在的樣子,蘇秦哽咽著拜服於地。


    蘇秦被奉禦官領到龍符殿,也就是燕易王犯病以後,養精蓄銳的寢宮。


    此時,燕易王躺在病榻上,前麵蓋著錦被。


    臉如刀削,眼窩深陷,此時、他雙眼炯炯有神,散發著金光。


    蘇秦跪在燕易王身旁,太子噲、跪在他對麵的蒲團上,一雙哭紅的眼睛,再也流不出眼淚了。


    子之、經昀立在旁邊,一個是當朝丞相,一個是統兵禦敵的上將軍,他們倆、就如兩座泰山那樣,把燕易王、太子噲擠在中間。


    可想而知,燕易王此時的壓力,但他、還是撐著一口氣,把蘇秦叫過來了。


    不管蘇季子能不能救出自己的兒子,讓燕國躲過這次滅頂之災,在燕易王心裏,蘇秦是可靠的,是值得信賴的。


    因為,蘇秦乃是百年不遇的君子;雖然,六國丞相的光環,已經淡出人們的心頭。


    但他留下的功績,則是有目共睹、不容置疑的。


    蘇秦開創的合縱,改寫了戰國時代的格局,讓秦國君臣,二十多年,不敢東出函穀關。


    與其匹敵的,乃是張儀的連橫破縱,本乃同門手足,就因為選擇的國界不同,最後、不得不兵戎相見。


    自古忠義難兩全,一點也不假。


    “蘇先生,你雖然事齊,但你、畢竟做過燕國的丞相。”燕易王咳嗽兩聲,“孤王不聽你的勸諫,釀成無法挽回的局勢。等寡人離開之後,你要替我…替我…照顧好太子。”


    “王上,您盡管放心,隻要微臣不死,絕不會撇下太子……”


    “有先生這句話,孤王就放心啦。”燕易王再次打斷蘇秦,“你說的很對,張儀的遠交近攻,是最可怕的。”


    “王上,什麽都不說了,您現在、主要是休養,等您康複……”


    “我的身體,孤王知道。養病這些天,我回想一下自己的過去,說不上政治清明,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旁觀者清,我是什麽樣的人,寡人最清楚。是非功過,就讓後人評說吧。古語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年輕的時候,孤王哪有不近人情的,還望先生海涵。”燕易王打斷荊焰。


    “王上,您是個聰慧的君主,微臣不敢評價君王,但我、不得不說兩句。”接下來,蘇秦說出壓在心頭多年的諫言。


    燕易王聽後,把太子的手拉過來,慢慢地放在蘇秦手中。


    蘇秦看看太子噲,那廝趕忙發表言論,什麽全聽先生的,振興燕國之類的廢話。


    立在旁邊的子之和經昀,心裏五味雜陳,燕易王這番話,明顯是針對他們。


    現在,這倆人、選擇了沉默。


    原因很簡單,自從子之晉升太子傅的那天開始,燕國未來的命運,就有了大致的走向。


    自盤古開天辟地,到現在、這是最滑稽的禪讓,也是那些亂臣賊子,最喜歡耍的小把戲。


    燕易王交代完遺囑,就離開了。


    登時,龍符殿裏哭聲震天,太子噲昏倒在王榻旁邊,這不是姬噲的嘩眾取寵,而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的不舍。


    次日,太子繼位,史稱:燕王噲。


    子之、經昀權傾朝野,說不上挾天子以令諸侯,一跺腳、燕國政壇,就會天旋地轉。


    繼位之後,燕王噲依照燕易王的遺命,加封蘇秦右丞相,當時、子之經昀就開始阻撓什麽的,說了很多大義凜然的“諫言”。


    可是,燕王噲王八吃秤砣、鐵了心,非得提升蘇秦。


    子之、經昀沒有說服燕王噲,也不再堅持。


    可他們,並不是放棄,而是、召集自己的心腹,研究個方案,同心協力,扳倒這個右丞相。


    此時的蘇季子,有種不祥的預感,至於哪裏不祥,他也說不清楚。


    回到府中,就讓羋麟與荊焰取得聯係,叫其喬裝打扮之後,十裏長亭,不見不散。


    荊焰等人,得知燕易王薨逝的消息,半柱香沒反過神。


    …


    …


    十裏長亭。


    “荊兄,你們趕緊離開燕國。”晚上,蘇秦看著荊焰說。


    “蘇兄,你為什麽……”


    “你我義結金蘭,大哥能害你嗎?”


    “蘇兄,荊焰要是不相信你,我也不會與你八拜結交。”


    “先王臨終前,讓太子重用敝人。這是不可能的事兒,子之、經昀好不容易把我趕出燕國,怎麽能容得下季子呀!”


    “蘇兄說得有道理。我們要是離開,你和嫂夫人,豈不是困入虎口?不行,荊焰絕不能拋下你們,獨自逃生。結拜時……”


    “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讓你逃離燕國,有任務交給大家。”


    “你騙我。”荊焰直視蘇秦的眼睛,“你說說看。”


    “荊兄,我和燕姬之間的事兒,你們心裏都明白。我寧可自己粉骨碎身,也不能讓她和女兒,落到子之經昀手裏。”蘇秦看著荊焰說。


    “看來,你打算與子之經昀拚命啦?”荊焰聽了半天,這才明白蘇秦的話中之意。


    “隻有這樣,我才對得起先王的囑托。”蘇秦看著夜空,“季子出山,第一站、去了洛邑王都,沒想到、周顯王一蹶不振。令我高興的是,遇到了燕姬。後來,她為了挽救母國,嫁給了燕文公。”


    “當時,你即使心裏放不下燕姬,也不想到燕國來。誰知道,你在秦國跌個跟鬥,這才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麽?”借著火把,荊焰看向蘇秦。


    “我被車癡打劫,什麽都沒了。等我醒來以後,衣不遮體,狼狽不堪。”蘇秦看看身後的青年,“等季子反過神,看到很多人,他們指指點點議論著什麽。我以為,是他們扒走我的衣物?大怒之餘,起身就走!後來,被老村正拉住。他把事情給我解釋清楚,我才知道,自己冤枉大家了。”


    “不多時,老村正送來一身衣服,讓我去樹林裏換上。我沒有多言,給他施個禮。換上衣服,老人家又遞給我幾張大餅和涼茶,還有幾塊野味兒。


    “等我吃完,他讓我報官。我當時,不想自尋煩惱,給村民施個禮,拿著老村正遞來的幹糧,向鹹陽走去。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村、位於北阪,叫做藍家村。


    “村正名曰:耿業。跟在我身邊的青年,叫做耿宸,那個美女叫耿甄。耿宸,是耿老的孫子,耿甄是他的孫女。我找到他們的時候,耿老已經病故啦。他的兒子耿標,也被奸人陷害,慘死在酷刑之下。耿宸、耿甄躲在山洞裏,才得以生還。我把他帶到燕國,那時候、他們年齡尚小,再者、合縱剛剛成形。我就拜托孟嚐君,送他們去仙山學藝。這不,剛剛下山。”蘇秦說完,看向荊焰。


    “蘇兄大義,小弟感佩。我會查出那個陷害耿老的奸賊,將其正法,替耿家平反。”荊焰這話剛出口,耿宸拜服於地。


    “多謝郡馬爺。”耿宸感激不盡。


    “趕快起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荊焰扶起耿宸。


    “荊兄,如果、季子有個三長兩短。替我照顧好他們兄妹。”蘇秦這番話,把耿宸、荊焰嚇了一跳。


    “蘇大哥,耿宸絕不離開你。”


    “聽我的,保護好你妹和燕姬、敬兒。”蘇秦在耿宸肩上輕拍兩下。


    這次談話,讓荊焰學到很多知識,悟出很多哲理。


    從此,燕國進入子之時代,也就是說,此時的燕王噲,徹底淪為傀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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