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城到底還是麵露不忍,即便周萱此刻的神色尤其猙獰,將其姣好的容貌都襯得格外不入眼。但是眸子稍微下移,看著那挺著的孕肚,許多從前的記憶便從腦中一閃而過,隨即原本器宇軒昂的小將軍頓時眼眸一黯,語氣也柔和了幾分,開始詢問起了周萱的意思。無端的,心底便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憐惜。


    畢竟他們此次暗中策劃之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為的便是今日。從前一直覺得也是他們罪有應得,但是看著原本的天之驕女此刻落入泥地,即將鋃鐺入獄,到底還是不忍。更不必說,還是個孕婦,即便腹中胎兒生來便帶有原罪,但是此刻它甚至還未出生,難免引人惻隱。畢竟,即便陳玉城沒有什麽經驗,也看得出這位前平王妃怕是也快要臨盆了。


    如是她能夠安分些,都不至於落得今日之結局。甚至,她即便是不甘,今日這樣的場合,又何須自己親自出麵?挺著七個月的肚子,在人群之中擠來擠去,即便是男子也能想見她的辛苦。但是這一邊陳玉城心中憐惜,周萱卻是根本不領情,又或者說是根本沒有在意。一雙眸子依舊還是停留在人群之中,雙目之中的怨恨更是引得看見了這目光的百姓連連後退。


    連陳玉城劍指向她周萱都不在意,但是看著百姓又一次後退的腳,周萱卻是有些怒火攻心了。這些賤民,他們怎麽敢的?怒火中燒的周萱,即便什麽都不曾說,然而眼中卻是燃著熊熊烈火。


    “將軍,各國使臣還在看著呢!咱們這邊,還是速戰速決罷!”就在陳玉城還在看著周萱,麵色複雜之時,後一步趕來的參將並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些什麽。隻是看著依舊被將軍挑著的壯漢,不免在心底暗罵了一句將軍實力可怖之後,而後便有些氣喘籲籲地提醒:“九安公公特別交代了,逆黨已經被盡數擒住,將軍這一下也止住了民意震住了各國使臣,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可以鳴金收兵了。”


    盯了這麽久,為的便是在宮宴這一日將他們一舉拿下,陳玉城聽了之後當然知曉其中含義。之前很多次都有機會,隻不過是為了將他們最後一點價值都利用上。這便是元玠,算計了一切,胸有丘壑的元玠。陳玉城眸光複雜地看了一眼依舊不曾看自己一眼的周萱,幾不可聞的一聲歎息過後,而後搖了搖頭:“罷了,都是命!”


    元玠他再了解不過,陳玉城舉著長槍的右手向下,挑在槍上的壯漢就這麽一甩,摔得鼻青臉腫地落地,甚至還咕嚕嚕地滾了好幾圈之後才停下來。但是陳玉城顯然是不曾將這麽個人放在眼中的,隻是看著周萱收了劍,而後便翻身下馬。既然她不作答,而自己內心也不忍,那便自己替她選吧!人群自動分開,為陳玉城讓出了一條路,大步流星的,陳玉城往周萱身邊的身邊走去。


    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一般,直到此時,周萱才緩緩扭頭,先是一道銀白朝著自己而來,而後眸中開始出現了銀白戰甲之下那張儒雅雋秀容顏的倒影。看著來人,幾乎是一瞬間,周萱的眸中便波微瀾,隨即便是兩行清淚滾落,迅速地劃過了兩頰,沾濕了麵龐,倒是比方才平添了幾分柔弱。


    陳玉城神色依舊嚴肅,距離周萱尚且還有三步遠,便站定不再往前,目光集中在周萱額頭中央,肅穆到不近人情的話語便出了口:“跟我們走吧!”沒有稱謂,也根本不看此時此刻的柔弱,似乎內心從未有過憐惜不忍一般,宛如一棵樹在周萱麵前紮根了一般,一動不動。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昔日的高門貴女,尊貴王妃終是淪為了階下囚。盡管沒有人碰她一個手指,甚至連鐐銬枷鎖都不曾用上,與身負重傷卻依舊需得負重前行的壯漢有著明顯的不同,但是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即便是陳玉城手下遙遙駐守在了皇城外長街之上的副將們,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畢竟壯漢不過是平王身邊的一個侍衛,而周萱,那可是前王妃,其出身更是比在場之人都要高貴了許多的周家,內心難免震撼。是以,陳玉城寸步不離地跟著,也並不覺得有什麽異樣。更何況,還有孕在身,即便是罪人,也需得被善待些。


    “將軍可知,妾的未來是如何寫的。”原本沉默的一路,隨著周萱一聲低微的啜泣聲之後被打破。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而後周萱抬頭目視前方,昔日的教養在這一刻盡數回歸,盡管話語之間還帶著哽咽,但是難掩驕傲:“雖然與將軍乃是頭次相見,但是妾卻是有個不情之請。不論如何,希望將軍能夠應允。”


    陳玉城並沒有說話,但是周萱卻像是得到了某種承諾一般,一聲長歎,而後左手便輕撫上了肚子,目光倦遣,帶著從未有過的柔和和溫暖,低聲說道:“我自知罪惡深重,但是稚子無辜,還請將軍無論如何都為妾多爭取些時日,至少不要讓這孩子胎死腹中。”陳玉城如何也沒有想到,周萱居然求的是這個,一時之間也是有些驚愕,甚至都表現到了麵上。


    周萱並未看陳玉城,但是她又如何想不到這樣的結果,微微一笑,目光從肚子上移開,而後衝著陳玉城笑得燦爛。眼看著陳玉城耳根一紅,周萱止住笑意,溫聲說道:“將軍是個好人,妾也給將軍一個定心丸。這個孩子不會對誰造成威脅,早先太醫來診脈的時候說過了,是個姑娘。所以,還請將軍念她無害,救救她!”


    本來笑盈盈的周萱,卻是在這一句話之後再一次哽咽了。與方才或多或少帶了幾分刻意的哭泣不同,這一次的眼淚之中,多了許多即便是陳玉城也看不懂的複雜神色。鬼使神差般的,陳玉城輕輕地點了頭,承諾雖輕卻也鏗鏘有力:“王妃放心,這孩子會與其兄長一道平安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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