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玠聞言,嘴角不免為之一抽,盡管九安公公這個稱謂早已經深入骨血,但是第一次從阿九的口中說出,元玠心頭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別扭。隻是阿九吃醋害羞與撒嬌的模樣著實可愛,縱然有片刻的別扭,注意力還是停在了阿九的打趣之上。


    其實阿九沒有說出自己爽約的真實理由,元玠心中有數。畢竟這麽多年的沉浮,做的就是算計人心拿捏弱者性命的事兒,阿九的那點兒掩飾,在元玠跟前根本就是一覽無餘。但是即便是元玠,也不知曉阿九到底想要隱瞞些什麽,能夠看得出阿九有所隱瞞,並不代表他能夠窺探到她內心深處。


    更何況,即便可以,元玠也不願意將那一套用到阿九身上,因為阿九明顯地隱瞞,再費盡心機去翻出來,未必是一件好事。除了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外,再無任何好處。隻要知曉阿九平安,元玠的心便放下了,盡管也有氣,但是終究也是氣阿九爽約之後的開懷。畢竟看著阿九彎彎的笑眼,越發地顯得傻傻等著的自己更加傻氣了。更不消說,遠遠看著她開心快樂的模樣,自己心頭的擔憂隨之卸去,居然也跟著彎了唇角的不爭氣之舉,還是叫元玠有些赧然。


    是以,當又一個孤枕難眠的夜裏在榻上輾轉之時,元玠再一次冒險了。


    上回夜訪荔香院,自己將阿九嚇了個半死,當時乃是衝動所致,所以事後想到自己的孟浪之舉,也忍不住自責。然而,乾豐殿前的大膽示愛之中,所提及的那一夜,正好便在人群之中凝望著的元玠,當時幾近崩潰。原來她將自己當成了他,原來僅僅是這麽一個舉動,就能換得她的心。說不上來的憤怒鬱結在心中,但是人家本就是有婚約在身的未婚夫妻,自己這樣注定隻能在黑暗之中苟延殘喘的人,又有什麽資格憤怒。


    此念一出,甚至還有些欣慰,畢竟也是那時候,元玠知曉阿九竟是那一晚的一紙流言對信王動了心。盡管開始於錯誤,但是如果他們能夠恩愛白頭,阿九能夠幸福一生,誤會便誤會吧!盡管元玠比誰都清楚,這個看起來隻是平凡庸碌的信王,根本配不上阿九。然而命運就是如此,終究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元玠從不認命,就是靠著不認命,才能活到如今。但是在阿九的事情之上,卻是無數次地退卻,甚至連靠近一步的勇氣都無。因為每每想起那個鬼鬼祟祟地跟著鈴娘的小姑娘,內心便有了寄托和溫度。那時候的元玠其實並不清楚自己對於阿九是一種怎樣的情感,隻是多年沒有笑意的雙眼,在看到那個蹲在花叢之中的小姑娘之時,驀地一動。


    當時並不知曉回去金陵之後等待自己的是什麽,安撫完了鈴娘,做出了自己的承諾之後,內心滿足的同時,元玠也還在想著,下次來蘇州,定是要與那個小丫頭認識認識的。玉雪可愛的小娃娃,純潔而天真,盡管她什麽都沒有做,卻是叫元玠的心裏開始有了陣陣暖流經過。


    甚至可以算得是雀躍著回去金陵,畢竟此行收獲不少,盡管年紀小,元玠儼然成了這一批次新人的頭。然而造化弄人,或許作為殺手也見不得光,但是和太監相比,元玠定然不會選擇後者。世家出身的人,縱是年紀小,也明白太監這一身份之於自己意味著什麽。但是彼時還是十三皇子的寧淵需要,他是自己的表兄,這世上唯一還有些親緣的親人,元玠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盡管就是他親口提出送自己進宮這一設想,元玠算不得欣然接受,卻也是在片刻的沉默之後,重重地點了頭。並不隻是血緣糾葛使得元玠說不出拒絕的話,更多的也是因為肩負血海深仇的也在渴望著這個機會。五年的時間,元玠日日夜夜幾乎都在練功房演武場上度過,撐著他的從來就是複仇。


    殺人不過頭點地,正與寵妃醉生夢死的帝王,單隻是殺了他,顯然是有些過於仁慈了。當年元氏所遭遇的,元玠隻恨不能叫他都嚐個遍。是以,寧淵提出套件之時,饒是前些天夜裏所見的小小身影,圓亮眼眸在確定自己要接下任務之時無數次出現在眼前,但是彼時滿心滿眼隻剩下複仇的元玠,又怎會真的在意那個小丫頭。


    年輕的時候,至少會有一次做出遺恨終生的決定。點頭之時,元玠就明白自己這一生的遺憾,該是與那個可愛的小團子相關了。直到後來,身體的殘缺並不真切,而在心間想了念了多年的阿九,也重歸於懷。甚至在她了解了自己身體上的秘密之前,她便將一顆心都交付,元玠所受的震動,甚至比得知阿九也鍾情於自己還要來得強烈和長久。


    然而就是這樣的阿九,卻是在完全沒有征兆的情況之下,將自己丟在一邊,兀自玩樂去了,元玠的心底到底是不得勁的。是以這一次的冒險,便是因為白日的情緒所致。縱然心底並未真的怪罪阿九什麽,但是一想到阿九的笑,從來冷靜的九安公公卻也在衝動之下深夜出宮。


    甚至因為一些隱秘的心思,偷偷潛進了阿九閨房的元玠,愣愣地看著睡夢中的阿九許久之後,才想起來自己該先去收拾收拾。畢竟九安公公的臉,的確普通,而元玠也清楚,阿九極其喜歡自己本來的麵容。就著阿九的妝台,元玠燃了高燭,既然有心迷惑阿九,勢必要將優勢最大化。


    也是在快速地卸去了臉上一層一層的偽裝之後,元玠也注意到了床榻之上阿九驟然紊亂的呼吸。原本平緩的呼吸,漸漸急促,根本不作他想,三步並作兩步,元玠試圖叫醒噩夢中的阿九。然而,夢魘厲害的人,對於外界的感知極弱,所以到底還是衝著阿九嫩白嬌軟的臉頰下了手。


    看著阿九麵上尚且留了些紅痕,突然想起了往事的元玠,一聲輕歎,隨即低聲說道:“到底還是拿你沒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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