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直挺挺地躺在了榻上,盡管已經是月掛中天疏星點點。整個太傅府都被一層雖然無形卻也厚重的沉睡氣息籠罩,置身其中,本該隨之睡去,但是阿九此刻,卻是意外的清醒。即便這些日子因為身心俱疲的緣故,每晚都是沾枕即睡。然而這一夜,阿九心知,自己怕是要睜眼到天明了。


    畢竟,昨日周芾事無巨細地了解了過後,不過短短三天,再次碰頭之後所說的種種,詳細到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在這個本該沉沉入睡的夜裏,都在阿九的腦中一遍又一遍的反複回響。周芾的說法不可謂不大膽,但是卻也是雖然意外卻也是叫人迅速接受的一種說法。更何況,三天的時間,周芾帶來的也不僅僅隻是靠著一張嘴說的結果。認證物證,一切都指向了平王府。


    阿九早在輕雲承認的當下,便知曉此事必然與平王府有著脫不開的關係,隻是阿九思來想去也未能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畢竟設計寧漾對於平王府又有什麽實質性的好處呢?阿九思來想去的三日,周芾與時屹做了多少,阿九不得而知。隻是在三日後,也就是今日剛剛從關西倉庫回來,就撞上了前來太傅府找自己的周芾。


    靜靜地聽完了全程的當下,振聾發聵的同時,阿九也難免心驚。人心從來黑暗,阿九知曉也明白甚至理解,畢竟利益的驅使之下,人當真能夠做出任何事。但是即便如此,阿九還是在輾轉了半夜之後,陷入了失眠的結局。


    為了承繼大位,明爭暗鬥屬實正常,盡管在阿九看來,為了那個所謂的萬乘之尊,帝王之位,兄弟鬩牆費盡心機,最後換來的或是案牘勞形或是昏庸無道,實在是看不出哪一點就值得這些皇子親王們競相競爭。但是不了解歸不理解,畢竟最後總要有一個人走上那個至尊之位,是以,平王也好東宮也罷,在阿九的眼中,其實都一樣。


    即便,陸家的立場,是明顯的太子黨。阿九會稍稍偏向東宮,但是平王風評也好,百姓之中名聲極好,素有賢王之稱。是以,即便最後登臨大位的並非東宮,阿九心中必然會有遺憾,但是卻也不會十分害怕。陸家或許會不及如今的風光,到底新主上位,身邊的功臣也得論功行賞。位置就那麽多,占據了相應位置的人勢必就要有所退讓。


    但是不過是不必如今風光而已,對於阿九來說,其實算不得什麽的。因為隻要闔家幸福安康,就是阿九最大的心願。隻是誰又能夠保證不會被清算呢?畢竟平王如今最大的競爭對手便是東宮,而陸奉卿又是太傅,雖然名為老師,但是當年陸奉卿重新被啟用的時候,太子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早已經不再是需要老師教導的年紀。是以,如今的陸太傅雖然名為太傅,但是這些年卻是東宮最大的智囊。直到年初,被流放北境十二年的輔國公府柳家毫無征兆地被平反,才有了如今東宮被陸太傅陸奉卿與輔國公柳鎮一文一武共同守護的局麵。


    若是太子黨別的官員也便罷了,這樣的近臣,隻是被冷落顯然不太符合常有的認知。更何況,陸太傅可不僅僅隻是近臣那樣簡單,整個陸家都是堅定不移的太子黨不說,且平王這些年遭受到的種種絆子,少不得都有太傅的手筆。


    然而阿九卻是相信人人交口稱讚的平王的,不論他是不是真的賢明,隻要承了這麽個名頭,那麽有朝一日上位,即便心中再如何恨惱,都不會對陸家做出任何。是以,阿九對於愈演愈烈的平王府與東宮之爭,對於其結果,阿九並沒有十分的感興趣。


    隻是這樣的想法,終究也要在今日與周芾的一番密談之後,徹底從阿九心中遠去。從前的自己,終究是天真了。想到周芾看著自己聽完一切震驚得半日都回不過神反而驚住了的模樣,阿九唇角不免就是一陣苦笑。是啊,作為陸家人居然頭次聽說這些,不得不說,那樣的感覺或許就跟自己得知世家貴女居然都下地種田一般的心情吧!


    難以置信,不可思議,就是阿九與周芾那一刻震驚的共同感受了。雖然,各自訝異的原因都不盡相同。


    “姑娘還沒睡嗎?”靜夜之中,任何一點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盡管阿九隻是直直地躺著,但是一呼一吸之間,總是和睡著之後的清淺綿長不同。尤其又是在思緒不斷,浮想聯翩的時候,情緒不穩連帶著呼吸也就變得少了規律。或許就是在不規律的呼吸之中,黑夜之中響起了杜仲柔和又無奈的歎息:“不管怎樣,明日擺在眼前的事兒還需要姑娘操持。郡主的事兒......”


    黑暗中,又是一聲長歎,其中的無奈更是明顯。歎息過後,便是杜仲多了幾分擔憂的話語:“郡主的事兒,自有周三姑娘與時公子上心著。若是尋常的小打小鬧也便罷了,那樣大的事情,卷入其中咱們也幫不上忙,姑娘還是別想了。”


    “但是平王打著勾結外敵的主意,就難免叫人發慌。”阿九雙眸直勾勾地看著帳頂,或許是黑夜之中少了許多顧忌,又或是今日說話也不曾避開杜仲,她亦知曉事情全貌犯不著再隱瞞,阿九輕輕地搖著頭低聲回道:“烏斯藏生活在苦寒之地,雪山之上連呼吸都覺得稀薄,能夠生存屬實強悍。”


    說到此處,阿九話語之中便多了欽佩之意。這樣的強敵敬而遠之,彼此互不打擾便是最好,然而這一回,周芾照著名冊順藤摸瓜,原本不過是想查一查這些商人與平王之間的糾葛,卻不曾想意外竟是摸到了平王通敵的跡象。這一下,莫說是阿九,即便是時屹那邊,周芾都說隻覺難以置信。


    隻是聰明人的短暫驚訝,腦子是不會停止運轉的。是以,當阿九聽聞通敵或許為真,但是嚴密部署意欲立功也是真。部署需要銀錢,而若是銀錢不夠就隻能貪腐來湊,寧漾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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