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媽媽與鈴娘各自反應不一,自然也隻有她們自己知曉,畢竟兩位從前待的地兒注定了她們不能喜形於色。楊媽媽能夠發現鈴娘的異樣,終究也隻是以為她們來處差不多罷了。是以,室內氣氛總還是和樂融融。這邊是陸夫人與阿九解釋著班主送上來的戲單,另一邊則是伶人們在忙著布置前方的小戲台。


    風滿樓本就是一處消遣娛樂之地,他們家也養了自己的班子,隻是因為阿九對聽戲並沒有什麽大的興趣,是以每每帶著阿九出門時,總也不會在雅間內留人表演。今次還是嘉瑜心細發現了阿九的異樣,想著或許是來了興趣不如試試效果,這才有了眼前之景。


    阿九靜靜地聽著陸夫人講著戲單上的這些劇目,原先還隻是懨懨的有些提不起勁,隻是越往下聽卻聽出了些許熟悉之感來。這一折故事,怎麽就那麽像自己從前聽過的西廂記呢?


    雖然如今阿九也已經五歲了,關於大曆的曆史人文山水地理都有了些了解,但是越是如此她心中的疑惑也越發的濃烈。這是一個曆史上有先秦有秦漢有三國,文化上有詩經漢賦,長江黃河貫穿大曆南北,這一切都還未出阿九的認知範疇。但是而後的走向,便叫阿九心中生出了些許荒誕之感,誰又能夠想到所謂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到了大曆便無人知曉了呢?


    斷層好像就發生在司馬家族的有無之上,原本在阿九的印象中曆史上最為浪漫也最為殘酷的晉朝在大曆始終不曾出現,似乎曆史在這裏便拐了個彎,從此拐上了另一個阿九從未聽說過的走向。自然若是除卻熟知的曆史之外,便一切都是陌生的,阿九也不會生出荒誕之感。


    隻是偏偏李白的詩,蘇軾的詞又在大曆流傳,雖然其作者都是昫陽公主,時人也是極為推崇這位德才兼備的公主,但是阿九心中總是時常感覺到不可思議。其實旁的便也就算了,偏偏李白蘇軾不說,連同生活中的方方麵麵,大到昫陽公主漸漸改變了大曆人早婚的觀念,小道刷牙用的牙刷,竟是比阿九認知的還要更加出人意料,阿九心頭對這位昫陽公主總還是存了份懼怕之心的。


    倒也不是害怕旁的,隻是想著她們或許來處相同,阿九心內便有些本能的恐懼。都說他鄉遇故知乃是人生四喜之一,但是阿九卻是完全生不出喜悅之心,就像是將自己的底細盡數都暴露在了人前,阿九到底是不願就這麽赤裸裸的立於世間的,是以行事說話總是盡可能的謹慎小心。


    當然阿九的謹慎與小心,也並非畏手畏腳,畢竟昫陽公主遠在帝京不說,且身份還那樣的高貴,阿九這裏有些什麽總也不會被她覺察。隻是阿九長到了五歲,蘇州的官宦人家也不少了,雖然比不得帝京金陵兩處世家,但是這些人家也漸漸合縱成為了一股子力量。自然,家族之間來往密切,家中小輩兒們也會跟著親密幾分。


    雖然阿九才五歲,但是到底也是到了出門應酬的年紀,畢竟作為陸家獨女,有些東西雖然家人們並不強加給她,阿九卻也還是扛起了屬於自己的責任。更何況也隻是被人恭維罷了,阿九雖然不喜,但是卻也算不得十分的厭惡,能夠有些來往,總也不是什麽壞事。


    小女孩之間的聚會,無非就是吃吃喝喝或是投壺遊戲鬥鬥詩文。而阿九的謹慎,便在於此,畢竟閨門鬥詩什麽的,從來便不是真的隻是為了玩樂而來,指著借此機會揚名立萬的不可謂不少。雖然阿九年紀小,但是在她們的圈子裏,指望著嫁個好人家的姑娘隻多不少,是以比起世家貴女們隻在自己小圈子裏玩鬧的低調,官宦人家總是願意顯得更加聞名一些。


    如此一來,阿九勢必需要更加謹慎才是。隻是因為她年紀的關係,這些環節倒也不會刻意找到她,阿九也就樂得清閑,倒也是躲過了許多。隻是有些時候也是躲不過去了,畢竟誰家夫人太太突然來了興致,將所有人都考察一遍也不是沒有的。阿九這個時候卻是如何也躲不過去了,隻是阿九倒也從不敢生隨便背一篇自己背過的詩文交上去。


    畢竟流傳千古的名句,到了大曆也隻能是驚才絕豔的名句。尤其又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小聚會上流傳出來的句子,想必會更顯天才,如此一來昫陽公主想不知曉也是不能了。屆時會是什麽情況,阿九不得而知。隻是為安全計,也是本性使然,不是什麽愛出風頭的性子,每次都是絞盡腦汁拚了命的作出一首盡可能看上去不像打油詩的打油詩。


    這上頭,阿九終究還是沒有天賦的。更何況她如今年紀還這樣小,尚未學習如何作詩倒也是說得過去。


    隻是從前熟悉的李白蘇軾的篇章到了大曆,阿九卻是未曾想到連湯顯祖這樣長篇幅的戲曲居然也能在大曆流傳下來,好奇之心油然而生。是以,聽著陸夫人溫柔的低語,阿九的目光也漸漸地遊移到了戲單上頭。阿九看了一會子,隨即抬頭望著陸夫人,笑著說道:“母親,不如就鬧學吧,看著還怪有趣的。”


    戲單之上有每一出戲的梗概,阿九雖然詩文不精,但是認字卻是無礙了,至少尋常可見再無生字可以難倒阿九了。是以,阿九選擇了鬧學,陸夫人不由得看著阿九笑出了聲:“果真是孩子呢,對正戲沒有興致,倒是隻喜歡這些耍怪可愛的篇章。我們家阿九看著也不像個猴兒啊,怎麽偏偏就選擇了春香鬧學這古靈精怪最最好笑的一折?”


    雖然口中是在笑著阿九,到底陸夫人還是朝著班主輕輕地點了頭,既是得了準信,便自然是忙著準備。


    嘉瑾卻是望著陸夫人與阿九笑了開來,想著這一折故事,不由得輕輕地搖了頭:“大伯母不知呢,想必是阿九也想似這春香一般,鬧一回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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