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收容區的遺物被偷了?”


    “什麽!?永烈島監獄被劫了!?”


    “凶手竟是張曉陽!?”


    李新連在得出了張曉陽偷盜遺物,和魔女合流破壞了永烈島監獄之後大為震驚,得知這個消息的一瞬間他當場就……差點笑出了聲。


    誰能想到呢,一個他一直看不順眼想要踢出特衛局,但又礙於對方的業務能力和身上的榮譽而苦於找不到理由的刺頭,居然自己想不開自己跳反了。李新連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天下還有這種好事。


    李新連局長立即連夜著急幾名關鍵領導,召開了局內工作視頻會議。會議短暫地進行了半個小時,會議研究決定後當即就將張曉陽叛變的事情上報有關部門,同時在全省範圍內發出了通緝。


    當夜12點,值守的幹員被全員召集,許多未值班的幹員也被從溫暖的被窩之中拉起,被強製要求參與一項令人困惑又震驚的任務——抓捕叛變的幹員,張曉陽。


    根據任務要求,所有幹員務必秉持著“治病救人,懲前毖後”的精神,對叛變的幹員采取有力的控製措施,在必要的時候也必須以“殺雞儆猴”的態度對其采取強製措施……說得簡單直白一點,就是如果張曉陽認罪伏法就抓捕,但如果他抵抗就直接當場擊斃不需要留手。


    特衛局的眾人在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內心幾乎是崩潰和懵逼的。


    張曉陽是什麽人?


    張曉陽隻是一個尚在實習的實習幹員,他是前任局長陳嫣然特招進來的“關係戶”。


    但是,並沒有人敢看不起他,也沒有人質疑陳嫣然的決定。


    因為,張曉陽第一次參加重大任務,就幾乎是憑一己之力回收了s級遺物“命運之書”,更是孤身一人深入黑洞之中拯救了濱海市,還受到了市一把手的親自嘉獎。


    當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是張曉陽在上一次的危機之中斬殺黃昏魔女,粉碎魔女結社的進攻的戰績。那一場戰鬥,他在特衛局的主力幹將紛紛戰死或負傷失去戰鬥能力的情況下,單槍匹馬迎戰黃昏魔女,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挽救了濱海市於危難之中,以一己之力拯救了風雨飄搖中的濱海市特衛局。


    在特衛局的其他人眼中,張曉陽可是濱海市和特衛局的英雄啊!這樣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叛變?


    特衛局上下的幹員和戰士們,在接到這個命令時甚至一度懷疑命令發錯了。


    然而命令沒有錯,張曉陽確實偷盜遺物並且還破壞了收容設施,釋放出了之前被關押的魔女,此時正在逃亡的路上。有關的人證物證確鑿無疑,根本容不得半分質疑。


    證據確鑿之下,沒有人能保得住張曉陽。就算所有人都覺得眼下的情況再匪夷所思,也隻能嚴格執行命令。一張用於抓捕張曉陽的大網,此刻已經緊鑼密鼓地鋪開。


    李新連布置完了抓捕張曉陽的有關工作之後,他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他總覺得僅憑特衛局的力量,要抓捕張曉陽還是過於勉強了,或許需要一些外力的援助才更加保險。於是他連夜聯係他的老朋友莫裏斯,想請他暗中幫個忙。


    李新連相信作為合作夥伴兼老朋友,老莫是不會拒絕他的這個要求的。


    深夜打電話給那個老頭,李新連本來以為莫裏斯會怨氣很大,結果沒想到莫裏斯接到他的電話之後比他還急。


    “小李,出大事了。”


    “是啊,出大事了,還記得上次提過那個張曉陽嗎?他……”


    “把張曉陽的事情先放一邊。”莫裏斯當即打斷了李新連的話,“把我上次給你的鍾表拿出來看一下。”


    李新連先是不解,隨後他想起了什麽。


    他從辦公室桌子下麵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手提箱——這是他持有的遺物,“潘多拉之盒”。


    潘多拉的魔盒,編號a-944。這個手提箱形狀的遺物可以變形成994種形態,其中既包括強大的機械飛龍,也包括可怕的戰爭兵器。


    能夠實現這種變形的基礎,是潘多拉魔盒內部的一個奇妙的“盒內空間”。


    據有關專家分析,盒內空間內隱藏著潘多拉魔盒真正的本體,外麵大家所看到的這個手提箱子不過是它的冰山一角罷了。這個奇妙的盒內空間內不僅隱藏了潘多拉魔盒真正的本體,還儲存著奇怪的能量。當這些能量被噴吐出來時,能夠“湮滅”現實之中的物質,但是從外界將東西放進去之後,這股能量又會影響放入盒內的物質,讓它保持原有的運動規律繼續運動。


    這種維持運動規律的特性,甚至可以超越時間的影響。


    當李新連將表拿出來的時候,他發現表上的時間完全偏離了正確的時間,並且鍾表上用於顯示日期和星期的數字也發生了偏差——這個表的時間已經超出了現實時間一天以上。


    “發生了什麽事?這個表的時間錯了。”


    “錯了就對了。”


    “什麽意思?”


    莫裏斯沉默片刻之後接著說道:“並不是這個表的時間錯了,而是我們所處的時間變了。”


    李新連的瞳孔漸漸收縮:“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天災級中的天災級魔女的能力嗎?”


    “她就是這次執行委員會要根除的目標——時之魔女。”


    ……


    張曉陽和趙曌在破壞了永烈島監獄,救出了所有被關押的魔女之後,他們也通過“傳送旗幟”傳送到了張曉陽聯係雪倫預先準備好的輪船上。


    這是一艘格裏芬集團控製的遊輪,此時正在航線上向著公海航行。船上的設施齊全而且空間巨大,容納幾百名被營救出來的魔女綽綽有餘。


    救出所有魔女並傳送到船上後,趙曌和張曉陽分頭行動。趙曌負責去安撫和安置被救出來的魔女們,維持秩序並且預防有人圖摸不軌暗中作亂。張曉陽則是迅速去處理“傳送旗幟”中的那麵白旗,防止追兵通過“傳送旗幟”追殺過來。


    張曉陽找出了白色旗幟,將預先就係緊重物旗幟往海裏一拋,任憑其沉進了海裏。


    “這樣就不會有人追蹤過來了嗎?”


    就在張曉陽望著白旗逐漸下沉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張曉陽回頭看去,看見了一個鉑金色頭發的女孩——那是葉鶯。


    她此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然後飄飄悠悠地來到了張曉陽身邊。


    張曉陽聳了聳肩:“追過來就隻能在海底喝海水了。”


    葉鶯猶豫了片刻後說:“如果局裏的人追擊過來,會不會……”


    “不會的,他們沒那麽傻。”張曉陽知道葉鶯仍然還擔心過去的同伴,怕他們傳送過來之後被困海底,於是搖頭說,“畢竟是曾經的同事,互相對對方的智商還是信賴的。他們看見我大大方方地把紅旗留在了地上,自然就能知道我有後手準備,不會傻乎乎地直接傳送過來的。”


    葉鶯手扶著甲板邊緣的欄杆,望著漆黑的海麵陷入了沉默。張曉陽知道她此時的內心心情一定很複雜——事實上他自己此時的處境也和葉鶯差不多。


    “我們……回不去了吧?”葉鶯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平靜。


    張曉陽望著西麵依舊依稀可見的那被城市光汙染所浸染的天空道:“文件是我從李新連的公務郵箱裏找到的,你看過就應該明白自己的立場了。”


    “他們真的不要我們了嗎?”


    張曉陽驀然回首,發現在月色的映照下,身邊的魔女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麵。淚水流過的痕跡閃爍著熒光,仿佛月光在臉龐上流淌。


    “離開這座城市吧,到新的地方重新開始。”張曉陽拍了拍葉鶯的肩膀沉聲道,“你是無辜的,你不該僅僅因為身為魔女,就被關在箱子裏靠營養液飼養,甚至是被處決作為遺物回收……我知道下定決心和過去告別很難,但現在我們別無他法。”


    葉鶯低著頭許久,然後抬起頭吞吞吐吐地說道:“曉陽,我知道有些話由我來說可能有點不太合適,但……你將所有的魔女都放出來了……這真的好嗎?”


    張曉陽沉默,他明白葉鶯的意思——那些被他放出來的魔女,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無辜者。


    她們之中有些是曾經殺害過普通人的暴徒,有些是製造化學武器意圖危害社會的秘密結社成員。她們相互混雜在一起,張曉陽也不知道她們之中哪些人是無辜的,哪些人是有罪之人,他在釋放魔女的時候將所有人都一股腦地放出來了。


    “抱歉,我沒有時間分辨。”張曉陽這樣說道,“在這件事情上確實是我做得太魯莽了,或許本該有更好的做法……但時間不等你我,我不知道他們下一次批量處決魔女是在什麽時候,所以隻能盡快行動。”


    葉鶯憂心忡忡地說:“我很擔心,如果她們再做壞事……”


    “那就阻止她們。”張曉陽的語氣很堅決,“如果她們之中還有誰的罪沒有贖清,那就等我們修正了特衛局的錯誤之後,在由特衛局將他們抓回去接受法律的審判,但絕不能靠錯誤的手段來維持正確。”


    “繞了這麽大一圈,又會有很多人受傷吧?”葉鶯的雙眼望著漆黑的海麵,“或許你從一開始就不該來救我們……”


    “不,小葉,你錯了。”


    葉鶯茫然抬起頭,紅著眼睛注視著張曉陽。


    張曉陽語氣十分堅決地說道,“通過殘害無辜來維持的秩序不是真正的秩序,而是強者剝削弱者的機器。而不擇手段的正義也絕非正義,那是以正義之名執行的強者對弱者的暴行。如果因為害怕有人受傷就選擇不抵抗,甘願成為這種暴行的犧牲品,那麽你也不過是那群暴徒的幫凶罷了。”


    葉鶯縮了縮脖子,她緊緊地抿著嘴唇,手指攥著衣角腳用細若蚊吟的聲音說:“我……我隻是擔心……你來救我們的話,局裏也不會放過你的……”


    張曉陽沉默,攥著護欄的手漸漸用力。


    葉鶯見張曉陽不說話,便漸漸鼓起了勇氣道:“到時候你就不得不和他們刀兵相向,你所謂的糾正難道就是對自己曾經的同伴舉起屠刀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沉重地點了點頭道:“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武力相見的地步……就算敵人是過去的同伴,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葉鶯看張曉陽的眼神中寫滿了難以置信,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質問張曉陽道:“可他們隻是履行他們的職責而已啊!他們明明就什麽都沒有做錯……靠武力和廝殺的方式去糾正所謂的錯誤,這樣的方式真的是正確的嗎?你口口聲聲地說著‘法律’、‘正確’什麽的,那你做的事情難道不是在肆意地破壞法律嗎?你難道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麽正義的使者嗎!?”


    越說到後麵,葉鶯的聲音就愈加激動,到了最後她的聲音甚至變成了咆哮。


    她抓著張曉陽的衣領,痛苦著用額頭撞擊著張曉陽的胸膛。


    她在質問張曉陽,也在質問她自己。


    她……很痛苦。


    當她知道自己曾經信賴的組織居然要對自己舉起屠刀,而自己自由的代價又是可能讓更多無辜者遭受苦難之後,她感到了強烈至極的矛盾感。這種矛盾感讓她痛不欲生,她在終於無法忍耐種痛苦之後,將崩潰的情緒全都發泄在了眼前這個唯一能和她感同身受的人身上。


    她用拳頭無力地捶打著張曉陽,靠在張曉陽的身上泣不成聲。


    張曉陽握住了葉鶯的手腕,葉鶯茫然地抬起了頭。


    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葉鶯從張曉陽的眼睛之中她看到了……無可奈何。


    張曉陽嘴角牽起了一絲十分勉強的苦笑:“從做出選擇開始,我就明白我的選擇會害死很多無辜之人,也知道我會與特衛局的人刀兵相向……但即便如此我也會去做,因為這世上有比個人的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我們所信奉的信條和理念。這些東西雖然無形,但卻會為我們守護更多的生命,甚至在生命逝去之後還會一直延續下去。”


    葉鶯愣愣地看著張曉陽,通紅的雙眼中充斥著迷茫與哀傷。


    張曉陽低垂著眼簾說:“話雖如此,但我也知道這不是對良善之人舉起屠刀的借口……我用崇高的借口將無辜者的性命置於風險的天平之上,並不是什麽正義的行徑,我隻是一個自私自利、沉浸於自我滿足的賭徒和劊子手而已。”


    說到這裏的時候,張曉陽的聲音之中漸漸帶上了一絲釋然。而葉鶯也逐漸察覺到了張曉陽有些不對勁,她心中萌生出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你要做什麽?”


    張曉陽接著說道:“這艘船上的魔女,就交給你和趙曌了,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夠維持住秩序,讓每個人得到她們應有的待遇。”


    此時葉鶯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到了張曉陽的意圖。


    葉鶯開始慌了:“曉陽,難道你要……”


    “見到雪倫和安娜之後,替我和她們說一聲抱歉。”張曉陽打斷了葉鶯,然後接著說道,“我恐怕不能如約去見她們了,我要回濱海市去糾正特衛局的錯誤……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究竟該怎麽做,但是我必須回去麵對自己種下的因果。”


    張曉陽說著望向了船尾吊著的救生小船,然後又看向了遠方的城市,他的聲音穿透了嘈雜的浪花聲。


    “糾正了他們的錯誤之後,我會認罪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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