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曉陽拔刀出鞘的那一刻,周圍的人群便已經在尖叫聲和驚呼聲中作鳥獸散。


    攤販們連貨物都來不及管了,沒命地隨著人群向四周跑去。


    燃燒著黑焰的刀鋒卻流露出寒意,張曉陽的聲音也很冷:“說,你什麽人?為什麽跟蹤我們?”


    麵對張曉陽的質問,那個男人反而笑了。


    “嗬……”那個男人推了推眼鏡說道,“這件遺物對你果然沒什麽效果……你在看到我的一瞬間都沒有絲毫猶豫,直勾勾地就朝著我追了過來。”


    張曉陽心中的思緒電轉,瞬間就分析出了許多情報。


    這個男人臉上戴著的那副眼鏡,很顯然是一件魔女遺物。那件遺物能夠幫助那個男人隱藏身份以至於一般人看不出他的異常,讓他直接混進了魔女集市。


    但是他這隱藏身份的遺物卻對張曉陽沒有效果,那也就是說他所持有的這見遺物並不能改變他的外貌,很可能是能夠改變他人認知的遺物。


    “回答我的問題。”張曉陽手中的刀鋒由近了一些,“你為什麽跟蹤我們?”


    那個男人用極為緩慢的動作,輕輕抬起左手然後摘掉了自己的眼鏡,就仿佛是一個投降俘虜緩緩放下自己的武器一般。


    在那個男人抬起左手的時候張曉陽才注意到,這個男人戴著一隻紅色的皮革露指手套……隻帶了一隻手。


    “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安以明。”那個男人用衣服的布料摩擦著眼睛鏡片,然後抬起頭看向張曉陽說道,“……是來殺你的。”


    說著這句話的同時,這個叫安以明的男人瞬間捏碎了手中眼鏡的鏡片。在安以明捏碎鏡片的哪一個瞬間,張曉陽似乎察覺到了某種力量侵入了鏡片之中。


    張曉陽當然沒有猶豫,在安以明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同時,他便推動刀刃朝著安以明的咽喉刺了進去。


    然而令張曉陽沒有想到的是,盡管隻是在咫尺之間的距離,他這一下居然也刺空了。


    周圍的景象開始扭曲,變成了仿佛印象派油畫一般違反邏輯的形狀,張曉陽感覺自己頭暈目眩,一時間有些站立不穩。


    強烈的光籠罩了張曉陽的視野,隨後張曉陽逐漸失去了對周圍的感知。


    ……


    嗡嗡嗡——


    斷斷續續的振動聲的響起,形成了在顱內共鳴的煩躁音律。


    強忍著將手機扔出去摔掉的衝動,躺在床上的人摁掉了手機的鬧鍾,然後從床上艱難爬起。


    “咦?安以明呢?我怎麽會在這裏?”從床上坐起的男人在思索了片刻之後才恍然過來,“啊,我大約是睡糊塗了……昨晚構思劇情到太晚了嗎?”


    這個男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出房間,然後進入了衛生間開始洗漱。


    看著鏡子上那張普通的臉,臉頰瘦削而略帶黑眼圈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憔悴,一看就是個經常修仙的男人。


    他是一個業餘小說家,平日裏有一份正經工作,工作結束之後才會在網上寫一點網文。因為是業餘寫作的關係,他的更新速度也不算快也幾乎賺不到錢,更多的隻是作為平日裏填補空虛生活的消遣。


    不論張曉陽也好安以明也罷,都不過是他筆下的一個角色。


    昨晚因為戰鬥部分的劇情難以構思,小說家思考了一整晚都沒有想出很好的戰鬥模式,感覺繼續戰鬥下去隻會變成單純的你一招我一招的互甩技能,有違他一直以來的戰鬥審美。


    “所以,安以明在捏碎了那副眼鏡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麽呢?”小說家吃著早餐的同時仍舊在構思著劇情。


    他一邊吃著芝麻包一邊自言自語:“安以明手中的遺物名為‘扭曲鏡片’,是能夠扭曲其他人的認知,將帶著眼鏡的持有者錯認成別人的遺物。這個遺物本身也有一定的副作用,戴著這幅眼鏡久後持有者本人的認知也會出現一定程度上的扭曲。


    “但是副作用這種東西對安以明大約是沒什麽影響的,畢竟那隻是一件b級遺物……而且好像因為我寫作的時候都不怎麽提副作用,所以導致了大家對副作用這個東西不怎麽重視,事實上連我自己都經常忘記了副作用這種東西……唉,反正也不重要,就不要在小說裏麵提了吧。”


    就在小說家構思劇情的時候,一個玻璃杯放在了他的麵前。


    一個中年婦女把泡著紅茶的玻璃茶壺放在桌上,然後沒好氣地衝著小說家說道:“吃早餐的時候就好好吃早餐,一個人在那裏自言自語什麽?快點吃完去上班……茶自己倒!”


    這個中年婦女,是小說家他老媽。


    因為才畢業不久沒結婚也沒有女朋友的緣故,小說家目前還和家人住在一起。也因為同樣的原因,小說家目前在家中的地位低下,也就比寵物狗地位略高一點。


    哦,順便一說,家裏沒有寵物狗。


    吃完早餐之後,小說家騎著自己的小電驢去了離家不遠的單位,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今年的迎檢工作結束後單位裏沒那麽忙了,今天科室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也就是寫寫材料處理幾個表格。他在寫完材料並將表格轉發給下級部門之後,就坐在工位上陷入了深思。


    ——安以明在捏碎了“扭曲鏡片”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呢?


    ——既然名叫“扭曲鏡片”,那麽崩壞之後的效果也應該是“扭曲”才對吧?既然原先是扭曲人的認知,那崩壞之後扭曲的應該就是空間和環境了吧?


    坐在工位上摸魚的小說家,看著一片空白的word文檔,漸漸地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


    突然,小說家猛地睜開了眼睛。


    ——不對,我不是小說家,我是張曉陽!


    張曉陽猛然從驚醒,然後看向了周圍。


    魔女集市依舊繁榮且熱鬧,張曉陽獨自一人站在街市的中央,手中還提著祓魔刀,身上挎背著裝文件的提包。他望著四周茫然四顧,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拔刀。


    他將手中的刀收回鞘中,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曉陽猛然回頭,發現一個熟悉的金色倩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你怎麽會在這裏?”張曉陽突然覺得光線有些耀眼,眼前的人影有些朦朧,“雪倫……我在做夢嗎?”


    雪倫在張曉陽麵前轉了一圈,她的身影如同在黑夜之中舞動的精靈,暖色的燈光透過她金色的頭發反射出了迷人的光暈。


    “你真的是在做夢嗎?”雪倫沿著魔女集市的街道繼續前進,走了兩步之後回頭看向了張曉陽,然後張開雙臂說道,“你為什麽不用自己的身體親自確認一下呢?”


    張曉陽走到了雪倫麵前,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柔軟而溫暖的觸感,真實得不像是虛幻,張曉陽一時間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兒究竟是真是假。


    過了許久,張曉陽收回手低下頭說道:“不,你不可能是雪倫,雪倫這個時候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這一定是我在做夢。”


    “真實與夢境的邊界究竟在哪裏呢?”雪倫嫣然一笑道,“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


    張曉陽其實並不明白雪倫究竟在說些什麽,但他聽懂了“莊周”和“蝴蝶”,於是推斷出了雪倫是在說莊周夢蝶的故事。


    雪倫款款地走到張曉陽麵前,然後手搭在了張曉陽的肩膀上,嬌豔的紅唇湊到了張曉陽的耳邊,女性身上特有的香味在鼻尖縈繞:“究竟是張曉陽是在夢裏變成了小說家,還是小說家在夢裏創造了張曉陽呢?”


    伴隨著雪倫的輕聲呢喃,一股墜落感突如其來。


    ……


    “艸,嚇死我了……”


    坐在辦公椅上的小說家,因險些從辦公椅上滑落而猛然驚醒。


    小說家看向了電腦屏幕上的word文檔,發現其不知何時已經寫滿的文字:“臥槽,我怎麽這麽猛?什麽時候寫完了這一章?”


    小說家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隨後就雀躍了起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寫完了,但既然白天利用摸魚時間寫完了今天的更新……那晚上就可以打《英雄聯盟》了!


    “好耶~”


    就在小說家小聲歡呼的同時,發現辦公室裏的時鍾時針已經轉過了12點,一陣強烈的饑餓感從腹中傳來……辦公室裏的其他同事早已經溜了。


    小說家從座椅上瞬間彈起:“下班了!溜了溜了!”


    十秒鍾後,小說家保存好了文檔,辦公室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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