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陽知道,該來的遲早回來的。


    他平靜地走進了陳嫣然的辦公室,默默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對話。


    “坐。”陳嫣然脫掉了外套,然後走到咖啡機前,“喝茶還是喝咖啡?”


    “謝謝陳局,茶就好。”


    “隻有咖啡。”


    張曉陽不說話了。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要問?


    張曉陽好歹還記得陳嫣然是自己領導,所以這句話他也就是在心裏問問,並沒有說出來。


    陳嫣然操作了半天咖啡機,然後猛地一拍腦袋:“啊……糟了,忘記買新的咖啡豆了。”


    張曉陽:“……”


    陳嫣然回頭尷尬地笑了笑:“要不喝點熱水吧。”


    張曉陽,無言以對。


    ……


    一分鍾後,張曉陽手裏捧著紙杯,咕嚕咕嚕地喝著溫熱的開水。


    而陳嫣然則是在她在武器櫃裏翻找著什麽。


    過了一會,陳嫣然拿著一個長條狀的布包裹走到張曉陽麵前,然後將那個布包裹放在了茶幾上。


    那是日式風格的刀袋,布袋邊角歪歪扭扭的針腳,看起來像是某人手工縫的。


    張曉陽即使不打開,也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a-138,祓魔刀。


    張曉陽試探性地問道:“這把刀……給我?”


    “嗯。”陳嫣然點了點頭,“未來筆記和死亡之筆一起被回收之後,已經升級成了s級遺物。這種級別的東西不可能配備給一名普通幹員使用……所以我向組織上提交了申請,用這把刀作為替代配備給你使用,組織上已經審批同意了。”


    張曉陽手裏端著刀,莫名感覺到了沉重感。


    過了一會,他又將刀放了下來。


    “陳局,我……”


    “拿著吧。”陳嫣然端起自己的保溫杯說道,“這是你哥哥以前用過的。”


    張曉陽人都呆滯了。


    他愣愣地捧著刀坐在那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過了一會,他慢慢地拆開刀袋,然後緩緩地拔刀出鞘。


    刀刃上的黑色煙霧如同火焰般搖曳,又如同生命般跳動著。


    此時此刻,張曉陽終於明白了自己當初握住這把刀時,為什麽會有如此強烈的熟悉感。


    “我哥是什麽時候加入特衛局的?”


    “和現在的你差不多大的時候,不過他那時候大概是……大三?。”


    這樣算起來,那時候張曉陽應該還在上小學的時候。


    “我哥以前告訴我,說他在鵝廠上班……這麽說來那也是騙人的對吧?”


    “他沒有騙你。”陳嫣然從自己那神奇的四次元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了一張張曉陽沒見過的牌照。


    那張牌照張曉陽看不出是哪裏頒發的,因為上麵全是英文。


    法人的名字,叫做“penguinlogistics”。


    “企鵝……物流?”


    “我們其實是有海外行動處的,他們套著另一個公司皮。”


    張曉陽緩緩地收刀入鞘:“我哥哥不是死於意外……對吧?”


    陳嫣然沉默了,看著窗外許久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陳嫣然長歎了口氣,表情有些傷感:“你哥哥是個英雄,他拯救了很多人……”


    已經無需多言,張曉陽已經大概猜到了哥哥是怎麽死的。


    “我有仇人嗎?”


    “已經沒有了。”


    短短一瞬之間,張曉陽如同瞬間被抽空了靈魂。


    夕陽西下,窗外的斜陽照進室內,照亮了他的半張臉,也讓他的另一半身體融於黑暗。他呆呆地坐在那裏,變成了一具失魂落魄的行屍走肉


    “你還好吧?”


    “還好。”


    “你看起來很難過。”


    “難過……嗎?”張曉陽驀然地抬起頭,空洞的雙眼已經失去了高光:“我隻是在想,這個時候我該用什麽表情……或許我應該難過吧,可是我已經哭不出來了。”


    陳嫣然慢慢放下了水杯,申請漸漸變得嚴肅。


    她突然間想起了,張陽曾經和她說過,自己弟弟有比較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對於情緒幾乎沒有感知能力。


    本來陳嫣然看到看張曉陽平時和林守仁他們打打鬧鬧的樣子,還以為他的病已經痊愈了。然而張曉陽此刻突變的氣質,卻讓陳嫣然意識到,他的病可能再度惡化了……甚至他的病情從來就沒有好轉過。


    張曉陽那帶如同木頭人一樣的狀態隻持續了短短的幾秒鍾,很快張曉陽就恢複成了平常的狀態。


    張曉陽慢慢抬起頭:“對不起,我失態了。”


    陳嫣然有些擔心:“你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吧,我沒事的。”張曉陽抬起頭笑了笑,那笑容溫和而又靦腆,“陳局,如果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我最近受了傷,可能需要休息幾天。”


    陳嫣然看著眼前這個男孩的臉,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很心疼他。


    “等一下,還有一個東西給你。”


    陳嫣然從口袋裏拿出了了一個扁扁的紅色小盒子,將那個小盒子打開,然後轉向推到了張曉陽的麵前。


    裏麵裝著的,是一個飛翼形狀的徽章——張曉陽看過林守仁有類似的東西。


    “高級幹員徽章?”


    “你的實習期結束了,從今以後你就是一名正式的高級幹員了。”


    “可我還是個學生……”


    “你還是可以繼續讀書,等你讀完書之後你的人事關係在轉過來也沒事。”


    “可是……”


    “高級幹員工資更高,而且有特殊津貼。”


    張曉陽沉默了兩秒,然後將那枚徽章拿起,收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我會繼續努力的。”


    ……


    談話結束之後,張曉陽走出了局長辦公室。


    張曉陽沿著昏暗的長廊前進,當他走到人聲鼎沸的作戰科辦公室門口時,並沒有選擇進去,而是選擇了靜悄悄地離開。


    張曉陽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與人接觸。


    他剛才在陳嫣然麵前的時候,居然出現了表情管理失控的情況,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失誤。


    張曉陽獨自一人站在電梯,望著電梯裏的儀容鏡,不斷調整著自己的麵部肌肉……一如他過去幾年裏每天晚上對著鏡子練習的那樣。


    在那段時間裏,他一直努力地在鍛煉自己,每天對著鏡子練習微笑,試圖讓自己那僵硬的表情變得自然。


    他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看一下沙雕視頻和鬼畜視頻,努力地去學習梗文化,努力地學習該如何吐槽,盡力讓自己顯得幽默……至少不要讓別人覺得他懷有惡意。


    他每天都在努力地“扮演”一個正常人,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周圍的人沒什麽區別。


    張曉陽之所以會這麽做,最開始是因為不想讓張陽和周靈韻擔心,後來則是逐漸習慣成了自然。


    “哥,你說過要我做一個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好人……”張曉陽看著手中的刀袋喃喃自語道,“可是既要誠信又要友善……真的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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