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門關唯一一所客棧之中,雷樓眉頭微鎖地自秦羽鋒的設宴款待回來後,便一頭紮進了錦霏凰為他準備好的一間客舍之中。


    他緊抿著唇,無奈地撓了撓猶有幾片雪花沾染的頭發,猶豫再三,終還是打開了自己的機關盒。


    果然,躺在最上層的通緣鏡正三兩下地顫動著,這寓示著這通緣鏡的另一對鏡的持有者正欲與其通信。


    “唉......”


    雷樓長歎一聲,終於不情願地拿起通緣鏡,盯著那模糊的鏡麵,按下了鏡背的磁鈕。


    “哢嚓”一聲脆響,剛才還模糊不清的鏡麵之下似有波紋浮動,塵狀磁砂緩緩移散聚合,漸漸勾勒出一幅遠在萬裏的圖景。


    隻見鏡中出現了一位嬌俏明麗的少女,她杏目圓瞪,秀眉上揚,一雙如琥珀般的眸中透出令雷樓噤若寒蟬的惱怒與埋怨來。少女一張櫻桃小嘴開開合合,好似瀑布般在另一邊傾吐著什麽苦水。


    雷樓一見少女那恨不得咬他一口的表情,便知道她已是等了自己許久,即便少女口若懸河地說著什麽,他也因那通緣鏡唯一不能傳音的缺點而不知她到底在說什麽。不過,雷樓偷瞄著鏡中少女那憤恨的表情,此刻,反倒因這缺陷而暗自鬆了口氣。


    “霏......霏霞,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不理你的。今天霏凰小姐到了幽門關,秦羽鋒為了給她接風洗塵,特設宴款待。這才誤了時候。”


    雷樓慌慌張張地解釋著,生怕讓這小姑奶奶生氣。


    “霏霞,我不是有意的,真,真是對不起了......”


    鏡中的錦霏霞聞言,似是消了幾絲火氣。但她還是叉著小蠻腰,指著雷樓,不知又在說些什麽。


    雷樓見狀,隻得無奈地提醒到:“霏霞,我可不會像你一樣讀唇語,你還是寫下來吧......”


    聞言,錦霏霞說話的勢頭一滯,頓了頓,憤憤地跺了一腳,嘴中還咕噥了句,便氣呼呼地轉身取紙筆去了。


    雷樓苦笑著看著她那滿腹牢騷的樣子,卻是看懂了她嘴中咕噥了不止一次稱呼自己的“呆木頭”。


    持著通緣鏡,看見另一端的錦霏霞是一陣翻箱倒櫃,最後終於從床底摸出幾張有些皺巴的冰竹宣紙,從妝台邊拾起一支筆尖還留有墨漬的瑚璉筆。待她回到通緣鏡前,又隨手拉過她放在一旁的海芯端石硯。


    雷樓見她這麽一通翻找,無奈之餘竟又覺得有些忍俊不禁。


    錦霏霞沒有覺察到雷樓那木塑板的臉有了那麽一絲笑意,隻是漫不經心地倒了些清水進硯中,就著陳墨隨意拿筆蘸了蘸便信手在紙上一陣龍飛鳳舞。末了,提起紙湊到了通緣鏡前。


    隻見紙上的筆跡雖因率性錯落顯得有些冒失俏皮,但那行書字體飄逸靈動,即便稱不上大家,卻別有一番令人賞心悅目的風味。


    別看錦霏霞如此性子,但到底還是在錦老爺子對兒孫們的嚴厲教導下,練出了一手耐看的娟秀書法。


    饒是雷樓已是見識過她的字,但還是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姐姐到了?她跟秦羽鋒之間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有沒有吵起來?”


    雷樓看過後,有些疑惑地答道:“是的,霏凰小姐今日剛到。她與秦羽鋒之間氣氛很融洽,並沒有什麽奇怪的。”


    頓了頓,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霏霞,你們三人之間關係應當不錯吧?為何會覺得他們會吵起來?還有,真的要我......去給秦羽鋒設套?”


    通緣鏡那邊的錦霏霞讀著雷樓唇間所吐出的話,不滿地哼了哼,又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劈裏啪啦”地說著什麽,看她那表情,似是還帶著不滿和質問。


    雷樓苦著臉看著她那口若懸河的樣子,再度無奈地提醒到:“霏,霏霞......你,你寫下來吧......我看不懂啊......”


    讀出了雷樓所說的話,錦霏霞不由一陣氣惱,又是憤懣地跺了跺腳,這才氣呼呼地提筆寫到:“這些你就別多問了,時候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的。另外,我問你,給秦羽鋒下的陷阱該不會還沒弄好吧?”


    雷樓讀完紙上的話,再偷瞄向錦霏霞一眼,卻被她那雙冒火的眸子嚇得不敢再看。


    “我......我真的要......做這事不可嗎?”


    錦霏霞氣得直跺腳,抓起筆又是一陣揮灑。


    雷樓看去,隻見那張湊到通緣鏡前的冰竹宣紙幾乎被“必須做”這三個大字給填滿,昭示著不容置疑的果斷決定。


    見狀,雷樓隻得喪氣地聳拉下肩膀,滿不情願地說到:“好吧,我明白了。”


    錦霏霞卻不依不饒,不一會兒,鏡前的紙上又顯現出這些話:“看你那樣子很不情願啊?你到底還要不要本小姐幫你獲取姐姐的芳心了?不聽我的話,小心我讓姐姐再也不理你!!!”


    這話極具有威懾力,以至於雷樓那常年都無表情的木塑臉上,都顯示出驚慌之色來。


    “不要啊,霏霞,這事我一定好好辦,你可千萬別不幫我!”


    “哼,怕了吧?怕了就好。我命令你,明天,必須做好這件事!”


    “明天?”雷樓為難地說:“時間太緊了吧?我還沒準備好呢......可不可以再過幾天?”


    鏡中的錦霏霞冷哼一聲,對著鏡子無聲地說了兩個字“三天”便單方麵切斷了通緣鏡的通信。


    見麵前通緣鏡的畫麵又緩緩變得模糊,雷樓哀歎一聲,隻得認命。


    苦悶地盯著模糊的鏡麵許久,雷樓這才起身將它重新收好,小心翼翼地放歸機關盒。接著,便是不知該幹什麽般定定地愣在了那。


    “到底,該怎麽辦呢......”


    ............


    正當雷樓苦惱不已的時候,一道輕柔的叩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雷公子,你休息了嗎?”淑婉的聲線一下子便如春風化雨般,掃除了心中的苦悶。


    雷樓有些驚喜地望向門的方向,隻見一抹窈窕纖細的身影被樓道的燈火朦朦朧朧地在閉合的木門上投下了影子。


    “沒,沒呢。我還沒休息。”雷樓匆忙跑到門前,忙不迭打開了門,便見身著雪白裘衣的錦霏凰正站在們外,身後還跟著兩位錦家商會的執事。


    錦霏凰微微一笑,輕輕問了句:“雷公子,霏凰叨擾了。你現下可有空,我想問問有關城外雪道的事。”


    “有有有,有空,我有空。”雷樓連聲回答,看了眼依舊微笑的錦霏凰,愣了愣,方才想起請她進來。


    待雷樓讓出道路,錦霏凰笑著向他點頭示意,進入了房間,那兩位執事則警覺地守在門外,以防讓人聽到房內兩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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