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默最後見證了男人被審判的場景,也見證了男人那所謂的懺悔,之所以叫“所謂的懺悔”,那是因為魚默很清楚,男人並不是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後悔被抓到。


    當男人被製裁的那一瞬間,魚默回到了迷宮中央。


    “進度好像越來越快了,”魚默看著手中的潛行者說,“趕快結束吧,我等不了了,千萬別讓我停下來。”


    放回硬幣,牆壁消失,擲骰子,這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


    “果然我猜的還是有道理的,”魚默看著骰子上“堅毅守衛”四個字說,“5-1=4,要不要猜測一下下一段劇……”


    沒等魚默說完,他就發現自己突然渾身無法動彈了,然而這種感覺並不是被什麽法術控製住,反而更像是被磚石封住了一般。


    “這就要開始了?”魚默心說,“我怎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還沒等他接著往下想,他就被人一腳踢倒在了地上,直接讓他以頭搶地。


    腦袋被震的嗡嗡直響的魚默聽見剛剛踹倒他的人說:“這塊石頭看起來還不錯,帶走。”


    “石頭?”魚默心裏疑惑,“這次我變成石頭了?”


    還沒來得及多想,魚默就被幾個大漢用一根棍子支了起來,他也意識到自己不僅是一塊石頭,而且還是一塊大石頭,一塊需要很多人用杠杆原理才能弄得動的大石頭。


    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這塊石頭抬上了一輛牛車,魚默也因此在短短的幾秒鍾裏看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此刻的他已經不在迷宮中央,而是在一片茫茫的沙漠戈壁之中,周圍的顏色一片昏黃,十分單調,雖然也會給人一種雄渾壯闊之感,但那種空曠和孤寂卻也異常真實。


    緊接著眾人一滾動石頭,魚默的姿勢直接就變成了頭朝下的狀態,幸好他的狀態相當於被封印在石頭之中,所以他還是能夠稍微變換一下姿勢,好讓自己能夠稍微舒服一點。


    一個多小時後,沒錯,是真的一個多小時,魚默這一次並沒有進行時間上的跳躍,而且硬生生地一分一秒地熬了一個多小時。


    等到魚默被從車上扔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因為他一整夜都被扔在這裏。


    慢慢長夜,魚默先是對沒有進行時間跳躍的詫異,然後是麵對枯燥乏味的煎熬,最後是頭腦胡思亂想,漫無目的的放空。


    “終於能動一動了,”魚默欣喜地說,“趕緊下發任務吧。”


    遺憾的是,又是整整的一天一夜,魚默又被晾在了這裏,而且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再出現過。


    他慌了。


    又過了一天一夜,魚默開始胡思亂想,結果毫無用處,隻讓他更加焦慮。


    他有些絕望。


    又過了一天一夜,魚默開始研究逃離這裏的辦法,可惜毫無意義。


    他徹底絕望。


    又過了一天一夜,魚默在絕望之中回憶曾經發生過的點點滴滴,時而破口大罵,時而痛哭流涕,時而深刻懺悔。


    他開始神情恍惚。


    又過了一天一夜,魚默在渾渾噩噩中被一隻蜥蜴吸引住了。


    小蜥蜴在魚默這塊大石頭的腳邊休息了一會,然後開始在石頭附近挖洞,緊接著又過來了幾隻蜥蜴,好像在跟它交流著什麽。


    沒過多久,裹挾著些許沙子的微風吹過,摩擦著這塊石頭,讓他仿佛有了一些知覺。


    下半夜,圓月升空,魚默抬頭仰望,看著這茫茫夜空,一種闊別已久的渺小感再次襲來。


    “我們終究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說完,魚默閉上了眼睛,準備坦然接受這一切。


    這時,那個幾天前聽見的聲音再次傳到了他的耳朵。


    “終於忙完了,該收拾這家夥了。”


    另一個人問:“這石頭也太大了,不給他處理一下麽?”


    “這裏是戈壁灘,長時間的風沙侵蝕會讓這家夥自己變小的。”


    “那就放在這裏?這裏距離國界還有十幾米。”


    “當然不能放這裏,應該在哪裏留在哪裏,我們的土地,一點也不能少。”


    就在那個夜晚,魚默這塊大石頭被這兩個石匠鑿出了“國界”二字。


    “也好,至少我還有用……”


    話剛說完,魚默馬上進行了時間跳躍,並且從界碑變成了城牆。


    一個老將把劍放在了魚默頭上,目光似乎正注視著遠方的荒野,他對身邊的小將說:“今晚的月光很美,我們應該快回家了。”


    “將軍,今晚並沒有月亮。”


    “哦,是嗎。”


    “我扶您下去吧,這裏太冷了。”


    老將笑著說:“雖然我看不見了,但我感受得到,你說這裏太冷,但我摸著這裏的石頭,卻能感覺到他們有生命。”


    小將似乎打消了馬上把老將送回去的想法,於是問道:“您在這裏已經三十年了,而最近三年您什麽都看不到,您難道不想家嗎?這裏飛沙走石,暗無天日,到底有什麽值得留戀的?”


    “想家,這裏也不值得留戀。”


    小將沒有追問,而是等著老將接下來的答案。


    “但我的身後不僅僅有我的家,還有你的家,他的家,甚至這塊石頭的家,如果我們都走了,那家也就散了,我們守望著的一切也都成了泡影。這裏氣候惡劣,沒有柳綠花紅,隻有黃沙漫天,沒有碧海沙鷗,隻有烏鴉禿鷲,但這裏卻是一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敵人逾越的屏障,如果我們走了,那柳綠花紅,碧海沙鷗也都不複存在。”


    魚默聽後十分觸動,就在此時,一陣恍惚之後,他再次進行了時間跳躍,這一次,他出現在了博物館之中。


    一個聲音稚嫩,差不多隻有四五歲的小女孩問:“媽媽,為什麽把這塊難看的石頭放在這裏呀。”


    “你覺得它難看?”


    “嗯……”小女孩點了點頭,“它比我爺爺看上去還要老。”


    這時小女孩的媽媽手機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然後摸著女兒的頭,讓女兒自己先待在這裏不要動。


    女孩聽話的一動不動地站在石頭前,小聲說:“石頭石頭,你好呀,你為什麽長這樣呀……”


    魚默微笑著回答:“你好呀,真的想知道嗎?”


    女孩一點也不害怕,而是笑著猛的點頭。


    “故事要從幾千年前說起……”


    一陣清風吹過,魚默不知不覺回到了迷宮中央。


    “感謝守望者,謝謝你們。”魚默對硬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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