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詩歌朗誦大賽其實也算不上什麽比賽,也就能算是一種喜聞樂見的群眾活動,重在參與、自娛自樂,有點類似部隊裏的拉歌,不過不是你一個我一個、誰也不服誰的對抗賽,而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的選秀節目,就是沒事做圖個熱鬧。


    至於這名次也很好排,那就是看觀眾的呼聲,誰嗓門大呼聲高誰就排名靠前,她們是跨班組合,基本盤就比其他人多一倍,再加上俊男靚女組合,尤其是曹國偉的號召力,那是沒得說,兄弟們死命的喊,嗓子都喊破了,終於喊出了這個第一名。


    這讓張彩霞激動萬分,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麽榮譽,僅僅是因為這是她主動爭取來的機會,這也是她和曹國偉第一次幹了件正事兒,而且竟然小有成績,這就行了,足以讓她有理由接受曹國偉的邀請,那就是找個地方好好的慶祝一下,這慶祝的地方,自然是清水河邊,這慶祝的方式,自然是你懂的……


    那一刻,她真的是醉了,那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她的人生從此翻開了新的篇章。她從他懷裏奮力地掙脫出來:你先等等,我給你看樣東西。


    說著就扭身從書包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圍脖,套在一臉懵逼的曹國偉脖子上,曹國偉連忙一臉嫌棄的要把它摘下道:這是什麽呀,歪歪扭扭的,這麽難看,我不要帶!


    張彩霞杏眼一蹬道:嗬,人家為了織它,可沒少下功夫,你竟敢嫌棄?!


    曹國偉尷尬道:原來是你織的呀,那難怪呢……


    張彩霞嬌嗔道:難怪什麽?難看是麽?


    曹國偉矢口否認道:哪能呢,這麽漂亮,隻是有些紮人,脖子癢癢。


    張彩霞連忙將他的衣領翻到圍巾裏麵:那也不許你摘,這樣好了吧?


    曹國偉笑道: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一定帶著。


    張彩霞幫他整理著衣領,耐心地強調著這件圍脖的來曆:知道就好,人家都織了不知道多少遍呢,你還嫌難看!


    曹國偉連忙討好道:知道你的意思,這是要把我拴住!


    張彩霞羞道;嗬嗬,誰說了要把你拴住?你可以摘呀,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


    這話曹國偉聽的明白:人在圍脖在。


    邊說邊在兜裏到處翻著,眼睛開始四下尋找,張彩霞見他急急慌慌的樣子,不禁好奇道:你找什麽呢?


    曹國偉並不回答,自顧自的尋著什麽,目光落在一處就是一亮,連忙丟下她跑了過去,俯身摘了兩朵野花,又奔了回來,把那花分別插在她的兩條辮上,又仔細地端詳了她一下道:嗯,花美人更美,好看。


    張彩霞羞得連忙低頭,嘟囔著抱怨道:就這麽隨隨便便地在河邊采朵花來應付人家,一點都不誠心。


    曹國偉一聽,連忙上前要把那兩朵花從她頭上摘了,口中道:對不起,對不起,這花確實配不上你,我要送你個好的。


    張彩霞甩頭躲開,笑道:逗你的,誰說這花不好了?!


    曹國偉被她的俏皮可愛打動,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道:噢,原來你又在耍我,看我不收拾你!


    張彩霞笑著反抗道:你幹嘛,快放開我,說著說著就動手動腳的,一點都不老實!壞死了……


    兩人就這麽又開始打鬧,幸福就如這春草,開始漫山遍野地瘋長……


    他們就在這裏交流溝通、培養友誼,互幫互學、傾訴衷腸,他們在這裏談理想、談人生,談文學、談哲學,談泰戈爾、談莫紮特,談莫奈、談雨果,尤其是談高爾基,充滿激情的一起朗誦海燕:


    他們一起憧憬那大海、那波濤翻湧、那紅日噴薄……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從未體會過的美好,這裏有著她太多的美好,太多的第一次,往事如糖……


    她想著這些,眼裏含著淚水,就像地上的草葉兒掛著水珠,要下雨了,到處都是潮潮的,張彩霞坐在上麵並未感覺到濕了衣褲,她呆呆地望著周圍的一切,小草青青,河水靜靜,夕陽掛在天邊,在黑雲中朦朦朧朧的泛著一絲金黃,風景依舊,一切如常,她此時卻沒了賞心悅目的心情。


    今天,她因為嘔吐厭食去了趟醫院,本以為是得了腸胃炎,就想去開點藥吃吃,可沒成想檢查的結果是懷孕。這讓她慌了神兒,真是應了擔心什麽來什麽,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老話。她趕忙回學校去找曹國偉,可是曹國偉正在忙正經事,顧不上她。張彩霞沒了辦法,隻好托同學給他傳話,讓他完了事兒到老地方找她。


    張彩霞隻得獨自一人來到這清水河畔,找到那老地方一坐就是大半晌兒,想著她們的曾經,理著心裏的思緒,現在,她已經從這一片慌亂中漸漸地清醒了過來,她想明白了,其實,出這個事情她是有心理準備的,當時答應他那個的時候她就想好了的,既然是兩情相悅,就不要這麽扭扭捏捏的,大不了就結婚,一起為事業並肩奮鬥不是很好嗎?而且她那個頑固的父親還反對他倆的事情,現在好了,生米已然煮成了熟飯,看她爹還能有什麽理由反對!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這好消息告訴她的偉哥,把她的決定告訴她的偉哥,然後她要趕在她爸回家之前去跟她媽商量。在她的眼裏雖然他爸凶巴巴的,政治、經濟上占絕對的統治地位,但在家裏,是她媽主事兒,隻有她媽能夠降得住他爸,她媽是這個家裏的王者,她媽就像空氣,彌漫在整個家裏,平時沒人覺得,但要是哪一天離了空氣,那人還能活嗎?


    至於他爸呢?那就像是花兒,花有幾種,一種是種在盆裏的綠植,一般都擺在陽台或是窗台上,更多的是為了告訴街上過往的行人我家有花。另一種是插在桌上花瓶裏的花,剛插上的時候美豔芬芳,多少能給家人帶來些許的好心情,可沒兩天就敗了,被拔出來丟進了垃圾桶,而在此時的中國家庭,由於經濟條件有限,花瓶裏插的大多是那種塑料花或是絹花,中看不中用的,而且由於疏於打理、光照塵染,多已是雞肋的存在。父親如花,擺在那裏,錦上添花,其實並沒什麽卵用。


    張彩霞正在胡亂地想著,突然感覺身子被人猛地一把抱起,先是騰了空,即刻又被掀翻在地,她吃了一驚,收回了紛亂的思緒,剛“啊”了一聲,一股熟悉的少年特有的汗汗油油味道撲進了她的鼻子,讓她心頭一顫,不由得失了神誌,一雙大手在她周身的突襲,把她從虛幻中拉回現實,這樣的騰雲駕霧的感覺讓她早沒了抵抗的力氣,但尚存的理智又堅定地告訴她:這不行,現在不行!她抵擋著曹國偉的進攻:偉哥,別鬧,不行,現在不行,你先看看這個。


    張彩霞將手中的那張紙在她偉哥麵前揮舞,曹國偉先是一愣,停止了進攻,將她輕輕地放在了地上,疑惑地接過了那張紙,定睛一看,是醫院的診斷證明,上麵寫著幾個小字:早孕5周!


    晴天霹靂,他睜大了眼睛,瞳孔渙散,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拿紙的手開始顫抖,剛才滿身的熱情就像一縷青煙,“嗖”的一下從體內冒出升天,隻留下了因驚嚇過度而呆傻在原地的軀殼,曹國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低語: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張彩霞看著癡呆瘋癲的白馬王子,感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一邊收拾著淩亂的衣服,一邊笑著戲弄他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現在知道害怕了吧?剛才的熱乎勁兒都哪兒去了?


    曹國偉一臉驚慌地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我很小心的,彩霞,你這是騙我的對不對,你是考驗我呢對不對?


    張彩霞一臉嫌棄地望著他道:曹國偉,你冷靜一下好不好!當初是誰非要弄的?!我叫你不要弄,不要弄,你就是不聽,現在可到好,你說咋辦吧!


    曹國偉語無倫次道:先別管別的,現在去打掉,趕緊打掉,快去醫院打掉!


    張彩霞雙手抓著曹國偉的衣領,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羞憤道:你說什麽?你在說一遍!這是咱們倆的孩子啊,為什麽要打掉?你就這麽狠心?早前的勇氣都跑哪去了?!


    曹國偉用近乎哀求的口氣對張彩霞道:彩霞,這孩子不能要,咱倆現在還小,還沒結婚呢,不能要這個孩子。


    張彩霞怒道:你再說一遍?你還記得當初怎麽跟我說的了嗎?再說了,我是姑娘啊,我怎麽去醫院打胎,你有替我想過嗎?!打胎是要開證明的,你曉得嗎?你這讓我以後還怎麽見人啊!


    曹國偉安慰道:你先別急,我這就去找我媽商量,讓她想想辦法,應該能有辦法,肯定能把這孩子打掉。


    張彩霞望著曹國偉驚慌失色的樣子,又氣又急又失望道:曹國偉,你能不能冷靜一下,打掉打掉,能不能想想別的辦法?


    曹國偉疑惑道:別的辦法?還能有什麽辦法?不行,一定要把這孩子打掉,你先別急,我這就去找我媽商量,你放心吧,一定會有辦法的……


    張彩霞此時真的是有點生氣了,她表情嚴肅地提醒他道:曹國偉,你冷靜一下!你還記得嗎?當初你跟我說什麽來著?


    曹國偉雙目迷茫,仿佛失憶了一般,語無倫次道:我說什麽了?那你說怎麽辦?我們還那麽小,事業還沒開始,馬上要去下鄉了,你說該怎麽辦!找我媽想辦法,把孩子打掉。


    張彩霞聽曹國偉這麽一說,真的是好失望,但還是決定再提示一下他,於是害羞道:偉哥,你不是說了嘛,反正咱們遲早是要結婚的,咱們有共同的理想,要一起一生一世,一起去走遍這山山水水,一起去開創屬於我們的未來!難道這一切,你都忘了嗎?


    張彩霞說的是如此的情真意切,讓他不禁動容:沒忘,這我都記著呢。


    張彩霞見他有了共鳴,滿心歡喜道:偉哥,咱們現在結婚好不好?!


    曹國偉一聽“結婚”倆字,立刻從夢中驚醒,被嚇得俊臉煞白,結結巴巴道:結結結,結婚?你開什麽玩笑,你爸跟我爸一直就不對付,現在提結婚他們肯定會不同意,你聽我的,咱們先把這孩子打掉,結婚的事情以後再說,咱們慢慢做他們的工作,這不著急。


    張彩霞以為他現在是冷靜了下來,可以正常的溝通交流,所以態度堅定道:現在是新時代了,你怎麽還怕這怕那的,他們沒權利幹涉咱們的戀愛自由!


    曹國偉連忙解釋道:他們是沒這個權利幹涉咱倆的事情,可這結婚也不是兒戲,咱們畢竟還是要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會比較好。


    張彩霞胸有成竹道:他們會同意的,他倆本來也沒什麽深仇大恨,隻是脾氣不和罷了,現在咱們有了孩子,咱們一起去做做工作,相信他們一定會同意的。


    曹國偉急切地勸道:不行,這樣不行,你先別跟他們說呢,這事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


    張彩霞不解道:為什麽?幹嘛要瞞著他們?


    曹國偉現在已經在慌亂中把這件事給想明白了,他首先不能讓張彩霞把這懷孕的事情告訴別人,尤其是她父母,這才是當務之急,然後才是打胎的事情,打胎這是急不來的事兒,他要先回家跟他媽好好的商量一下,看看能夠有什麽辦法安排張彩霞去悄悄的打胎,這安排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的,不能壞了張彩霞的名聲,隻有這樣才能想辦法說服張彩霞同意,安心跟著他去打胎,這些都需要花時間仔細安排,此時根本就定不下來,現在能做的就是拖住張彩霞,不讓她把這事聲張出去,尤其是她的父母,堅決不能讓他們知道,如果他們知道了的話,那就沒然後了。


    曹國偉心中焦急,腦筋卻也在飛速運轉,他穩了穩心神,結結巴巴道:對呀,你自己想想,你個大姑娘,還沒過門兒,這就懷了孩子,成什麽樣子?!你爸媽還不得被你氣死!


    張彩霞不以為然道:我家沒你想的那麽封建,我媽肯定會支持我的,相信她也肯定能夠說服我爸,老家兒抱外孫子哪兒有不開心的道理?!我想這事他們會原諒我的,這不用你操心!


    張彩霞說的沒錯,她對她父母的態度心裏有數,奉子成婚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曹國偉可不這麽認為,他可不會像張彩霞那樣又傻又天真,連忙道:你有沒有替我想過?


    張彩霞不解道:替你想想?你怎麽了?有什麽可想的?咱們結婚難道你不開心?


    曹國偉隻能在肚子裏苦笑,嘴上還要裝得滿心歡喜:開心,我當然開心啦!你開心,你們家人開心,我怎麽能不開心呢?!


    張彩霞道:還是的,這不完了,對了,怎麽沒提你爸媽?難道他們會不開心嗎?我配不上你?


    曹國偉尬笑道:哪能呐,你貌若天仙,是我配不上你才對,你要是把這事情告訴了伯父伯母,以伯父這脾氣,一定會來找我爸算賬的。


    張彩霞毫不介意道:那怎麽了,難不成倆老頭還能為這事打起來不成?說開了不就成了?


    曹國偉拿這丫頭沒招,隻得接著找折:你也知道,我爸本來就脾氣不好,從小對我要求很嚴,知道咱們出了這事,非把我的腿打斷了不可。


    張彩霞嘻嘻笑道:該!那還不是你活該,真希望曹叔叔能把你的腿打斷,替我出了這口惡氣!


    曹國偉見張彩霞無動於衷,連忙又道:我爸這些天一直心情不好,這事真的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張彩霞心裏“咯噔”一下,他爸因為單位裏的事情鬧心這個她知道,可嘴上仍然勸道:你怕什麽!你還記得之前咱們一起朗誦的那首高爾基的海燕嗎?我一直喜歡你像那海燕一樣,那麽地堅定,那麽地勇敢,那麽地足智多謀,這麽一點困難就克服不了了?你要堅強,再困難咱倆也要一起度過,你先回去說,也許就成了呢?實在不行就先把戶口本偷出來,咱們把證兒領了,然後一起去廣闊天地闖蕩,一起去幹一番事業好不好?


    曹國偉慌亂地勸道:彩霞,你聽我的,這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咱們一定要把這事情想周全了再說,你先答應我,懷孕的事先不要跟你爸媽說好嗎?求求你,先答應我……


    張彩霞邊推曹國偉向回走去,邊道:行了,行了,我答應你,你別說了,天不早了,眼看著就要下雨,你趕緊回家吧,咱們先分頭去和家裏說結婚的事情,就這麽定,你注意,態度一定要好一點,和和氣氣地說,實在不行就拿上戶口本到火車站見!不見不散啊!


    曹國偉被張彩霞推著走,扭頭說:不是的,彩霞,你聽我說,這樣不行的,咱們先想辦法把孩子打掉,結婚的事情咱們從從長計議好不好……


    張彩霞當然不依道:幹嘛?!結婚的事情必須說,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咱們快走吧!


    曹國偉見張彩霞總算是答應了不提懷孕的事情,這讓他稍稍放了點心,知道多說無意,也就不再勉強,趕緊各自回家找父母商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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