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夫人抬眸向車門處暼了一眼,她身旁的婆子立刻掀開了馬車簾,以便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外麵。


    此刻,馬車外的車轅旁站著壽寧堂的一個小丫鬟,她的腳邊正落著一隻斷線的紙鳶。


    “發生了何事?”


    “稟老夫人,不知從何處飛來了一隻紙鳶。”


    小丫鬟恭敬答著,俯首拾起那落在腳邊的紙鳶,發現紙鳶做得十分精巧,正要交到劉老夫人手中,忽聽一道像風鈴一樣清脆的女聲道:


    “原來落在了這裏。”


    小丫鬟詫異的回頭去看,劉老夫人也循聲望去,隻見從不遠處的草林間跑出來一個妙齡少女。


    這少女綰著單螺髻,隻以幾朵黃色迎春花點綴在發髻上,明眸皓齒,望著人的時候,清澈如水的眼眸顯得格外純淨:


    “抱歉打擾了,這是我的紙鳶,方才突然斷了線,不想竟然順著風勢飄來了這裏。”


    少女語氣真誠,笑臉明媚,小丫鬟不由對她生出幾分好感來,正要將手中的紙鳶還給她,卻發覺紙鳶的流蘇尾巴被人緊緊拽住了。


    她驚愕地回頭去看,發現拽住紙鳶的不是別人,正是不知何時已坐在了馬車口處的劉老夫人。


    劉老夫人此時瞪圓了雙目,又是激動又是不敢置信的顫聲問道:


    “你是哪個府上的姑娘?名諱是什麽?”


    小丫鬟見狀,心中則是更加詫異,她家老夫人禮佛,性子很是疏淡,像今日這般情緒外漏,她還是頭一回見。


    而一直伺候在劉夫人身後的老嬤嬤卻是暗暗心驚。


    不同於新進府的小丫鬟,她算是大學士府裏伺候的老人了,府中曾經的舊事,她一清二楚。


    難怪老夫人會如此失態,眼前的少女實在是和已故的二姑娘劉煙雪太像了。


    如若不是這少女眼角下方多長了一顆痣,她都要誤以為是二姑娘回來了。


    當初,二姑娘那樣決絕的掐斷了自己的生路,也傷透了老夫人的心。


    老夫人悔恨也恨二姑娘拎不清。


    這兩年隨著老夫人的年歲增高,老夫人反而越加清晰的記起了,曾經那些關於二姑娘的往事。


    有時半夜難以入睡,老夫人便會喚她們一起湊在燈下,剪二姑娘曾經最喜歡的花樣子。


    可是興致勃勃的剪出來後,卻又無人可以相送,老夫人雖然嘴上不說什麽,可她知道老夫人心裏一定甚是難受。


    如今有一個和二姑娘如此相像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老夫人麵前,老夫人又怎麽可能還沉得住氣?


    想到此,這婆子也隨著老夫人問了一句:“敢問是哪家的小姐?”


    對麵的少女聞言卻麵露黯然之色,“我叫鳳七,如今,是無家可歸之人。”


    鳳七說這話時,是真的傷心難過。


    隻因她突然發現,世界這麽大,竟然沒有一個地方是屬於她的,她就像個多餘的人,找不到自己應該存在的位置。


    擔心有人認出她來,為沈姐姐招惹來麻煩,她甚至連續半月,和春桃躲在沈姐姐的宅院中,不敢出門一步。


    今日要不是沈姐姐送了她如此精致靈巧的紙鳶,勸她出來放紙鳶散散心,還為她選了此等人少的清淨之地,她是斷不會出來的。


    無家可歸之人……


    老夫人心中反複咀嚼著這句話,心中莫名的蒼涼與酸楚。


    一旁婆子垂下眸子,心中泛起漣漪,這個世界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真是天意!


    劉老夫人歎了口氣,將手中紙鳶的流蘇尾巴鬆開,示意小丫鬟將紙鳶還給鳳七,又低聲道:


    “老身閑來無事,不知能否就在這一旁看姑娘放紙鳶?”


    鳳七點點頭,手中接過紙鳶將斷處的絲線重新係上,又把線放長,隨後就逆風跑起來。


    鳳七飛也似地向前跑,紙鳶也穩穩的飛上了天空。


    劉老夫人看著鳳七隨風跑動,就像一朵鮮嫩嬌豔的迎春花,是那樣鮮活,那樣美好,淚珠漸漸地從眼眶中浮了出來。


    若是雪兒還活著,想必她的孩子也有眼前的少女這般大了。


    ***


    雖著盛夏腳步臨近,百花競相開放,京城三天兩頭的賞花宴又爭相開始舉辦了。


    賞花宴的名目五花八門,不管是梅花、芍藥、荷花、劍蘭,哪怕就是金魚草開了,都可以以此來舉辦賞花宴,邀請京城各家貴女入府。


    而且這京城各名門世家主辦的賞花宴,還不僅是字麵上的賞花這麽簡單。


    隻因賞花宴上不僅可以賞花,還可以賞人,那些穿梭在花叢間,令人賞心悅目的各家公子、姑娘們,才是那道真正的風景線。


    京城裏麵不少青年才俊和高門貴女借此相識相知,而那些準婆婆們,借著賞花宴挑兒媳婦已經成了京城慣例。


    今天各家收到的賞花宴請帖,乃是來自殿閣大學士府。


    殿閣大學士劉墉官拜正一品,日常侍於皇帝左右,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大人。


    他府上開始派發賞花宴的帖子,在京城立馬掀起了風浪。


    各家的夫人眼睛可都亮著呢,這劉墉有四個兒子,除了嫡長子已成親,其餘三個可還沒有娶妻也沒有定親,這可都讓人眼饞呀!


    況且大學士府多年來很少宴請,這次賞花宴乃是府中舉足輕重的老太君——劉老夫人親自操辦,眾人都暗暗猜測這場賞花宴不簡單,皆是十分的重視。


    快要到大學士府賞花宴的時候,京城的各家成衣鋪子、珠寶閣、脂粉店幾乎爆滿,不少官家夫人和小姐人還沒去,已開始暗暗攀比。


    清風樓中的美容院自然也跟著大賺了一筆,沈芙蓉整日樂得合不攏嘴,逢人便說大學士府的這場賞花宴乃是百年盛事,不去參加可就太虧了。


    沈芙蓉幾次隨父去大學士府做客,早就與劉大人和劉老夫人相熟,又是大理寺卿周學政唯一的女兒,自然早就收到了大學士府的請帖。


    大學士府此次廣撒請帖,幾乎邀了半個京城的權貴過府賞花,好似要向眾人宣告什麽事情一般。


    而沈芙蓉的老熟人張秀嫻和王青霞,以及餘重樓、王文安等人,也在這次賞花宴受邀的名單之中。


    今天,沈芙蓉早早就坐上馬車來到了大學士府,此刻來赴宴的賓客還不太多。


    沈芙蓉由一個婆子領著,直接去了劉老夫人的壽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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