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情急之下出手的那一下雖然是招式很簡單,但是傷害值卻是不可小窺的。


    歐陽毅這傷相對來說還算是輕的,若是但是不是司空情急之下動作倉促許多,怕是歐陽毅這條手臂絕對會骨折更多地方,甚至是有可能被司空完全扭得裂開再也續不上。


    想到這種可能性,司空額上也不禁開始冒起了冷汗。


    接回脫臼的骨頭時的速度要極快的,這樣不容易錯開同時也能減緩傷者的疼痛。但是因為歐陽毅肩胛骨的下方手肘還有骨裂的傷口,所以司空不得不放慢了動作,以免再給歐陽毅的手肘處加深傷口。


    這樣的做法對歐陽毅來說無意義萬蟲蝕骨的酷刑,要一邊清楚的感覺著脫臼的肩骨被司空接上去,還有清楚的吞下司空接骨時帶動手肘處的傷口所帶來的疼痛。


    那種折磨,量是歐陽毅也忍不住咬緊牙關閉緊了眼睛。


    “哢嚓……”脆響伴隨著歐陽毅的悶哼之後,屋子中立馬傳來了歐陽毅粗重的喘息聲。


    “怎麽樣?”黑暗中不能夠完全看清楚歐陽毅臉上的表情,司空隻能開口問道。不開口不知道,一開口他卻把自己和歐陽毅都嚇了一跳,此時他的聲音極其沙啞,仿佛剛剛的接骨用盡了他全身的離力氣,比那真正受傷的歐陽毅還要累上幾分。


    歐陽毅被他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即才笑著道;“沒事,已經接上去了。”話說完,他才想起現在兩人在黑暗中,對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想明白這一點,歐陽毅不禁狠狠鬆了一口氣。


    黑暗中司空看不見還好,若是看得清楚,恐怕他現在滿臉的冷汗和帶著腥味的嘴角就要被司空看了去吧!想到這兒,歐陽毅連忙用沒受傷的左手極快的逝去嘴角的腥甜。


    歐陽毅自以為自己的動作做得萬無一失,卻不知道歐陽毅他自己躺在月光下,他雖然看不見身處暗處的司空,身處於暗處的司空卻是能夠借助著細弱的月光看清楚他臉上所有的表情的。


    歐陽毅臉上那自以為瞞過了司空的一瞬間的欣喜,司空完完全全看在了眼中,絲毫不漏。


    “對不起。”黑暗中,司空的聲音傳來。


    “怪不得你,畢竟在那種情況任何人都會這麽做的。更何況是我自己沒有做好,若是以其他辦法,自己也就不會受傷了。”明明受傷的是歐陽毅,他卻是忍著手臂錐心的疼痛來說安慰別人的話。


    黑暗中,月光下。房門緊閉,軍營的聲響便被隔開,遠遠的,仿佛和這屋子隔著一個世界一般。歐陽毅的看臉色慘白,可是他的臉上卻是始終帶著淺笑。


    不同於顏無那種始終微笑著的溫柔,歐陽毅臉上的笑意淡若夏天在小溪地表流淌而過的清澈水,連那滿是溫柔清潤的月光都比了下去。歐陽毅是真的沒有在怪他,司空能夠從他的笑容中感覺到。


    可就是如此,司空的心才會更加的沉悶。


    “是‘怪不得’還是‘不怪我’?”黑暗中,司空在歐陽毅身邊做了下來。然後小心的用手指觸摸歐陽毅的手肘開始查看起他手肘處的傷勢。


    聽了司空的話,歐陽毅的身體明顯的一頓,隨即臉色的笑容也不僵在了臉上。


    他接著月光看著黑暗中司空模模糊糊的輪廓,臉上是司空從未見過的慌亂和驚慌,“你說什麽,我並不怪你,你別往心裏去,那種情況下若是我,恐怕會更加心狠、用力。”


    月光傾瀉而下,那長了司空的身影。從屋頂氣窗投射而下的淺淡月光粉飾著歐陽毅並不高明的謊言,司空卻是聽得很認真。


    “不怪我的話我便心領了,怪不得我的話……”頓了頓,司空放下了歐陽毅的手,然後才道;“傷你的是我,莫說什麽怪不怪得,這本來就是我的錯。”


    歐陽毅手肘處的傷比他之前預料的還要嚴重,骨頭幾乎是豎著裂開的,橫貫了整個肘骨,隻要一個不小心,歐陽毅的這隻手就真的續不上了。


    清楚了歐陽毅的傷勢,司空反而不敢再隨意動歐陽毅的手臂了。這裏不是他所知道的時代,沒有他所知道的技術,在這裏單是這點傷就已經很致命。


    “怪不得有這麽樣?不怪又如何?反正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給出去的東西,難不成還能收回來不成隻是就算是別人不要,也回收不回了吧!就像潑出去的水、說出去的話……”


    歐陽毅的聲音很輕,輕的差一點就被屋外的軍號聲蓋過。


    司空聽得清明,卻答非所問,“你的手傷的很重,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治愈,我先幫你簡單固定下,待明天能離開這裏了之後再找大夫好好看看。”


    屋外,司空他們引起的轟動越演越烈,現在已經是整個軍營都鬧哄哄起來,耳邊盡是馬嘶聲和鎧甲互相觸碰的聲音,火把的光暈隔著門和窗戶照亮了大半間屋子。


    司空起身,點亮了屋內的蠟燭,軍中已經鬧得這麽大,他這裏要是再黑燈瞎火的,那就奇怪了。


    “你把被子蓋上,藏起來。”司空回頭,對看著他不轉眼的歐陽毅吩咐道。


    看著歐陽毅依言藏好了自己,司空這才解開自己身上的外衣嗎,然後拉開了房門,“這是怎麽回事?吵吵鬧鬧的讓不讓人睡覺了……”


    司空特意壓低了聲線,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才剛剛睡醒的朦朧沙啞那般。


    他住的這地方很偏僻,但是也有士兵來回搜查,聽到司空的吆喝,立馬便有兩個士兵走了過來,“你有沒有看到什麽人到這邊來?軍中闖入了探子,知情不報小心掉腦袋。”其中一個個字大些的人質問到。


    “人?”司空及其不悅的挑眉,然後挑高了聲音道;“老子才睡著看到兩個娘們兒,就被你們這群混蛋嚇醒了,你說老子見到人了沒有。”


    司空口氣很衝,明顯一副極其不爽的模樣。那兩個士兵聞言黑了臉,但是也沒有和司空計較。兩人朝著司空背後的屋子看了一眼,便臭著臉走掉了。


    “去,一群混蛋……”司空啪的一聲砸上了門,回頭的瞬間,便對上了歐陽毅那帶著笑意的眼睛。


    “不是讓你藏起來嗎?”司空微微皺眉,怕歐陽毅移動時帶動了受傷的手臂。


    “他們走了之後我才出了的。”歐陽毅笑道。和司空認識這麽久,兩人總是相敬如賓,今天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司空不同以往的一麵,而且還是滿口邊關男人才有的葷調子。


    司空倒是一點兒也不尷尬,他在南楚軍營混的那段時間學得最多的、聽得最多不是如何殺敵,而是這些雜七雜八的葷段子和邊關小鎮青樓裏頭的八卦。


    畢竟軍中少娛樂,一大群男人天天膩在一起除了這些事情可做便沒了其他念想,也確實是無聊得緊。


    歐陽毅也是男人,司空不信他連這些話都沒聽過,就算是沒有自己直接說過,也絕對聽人說過。


    可他卻不知,歐陽毅是真的未曾接觸過這等粗魯言辭。以前在皇宮中,自然是無人敢在他麵前說這種話,後來他落魄了,逃亡於各國,身邊的也都是些連飯都吃不飽的乞丐、落難之人,哪還有人有那等心思想些什麽鶯鶯燕燕。


    或許真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司空那明明是十分粗魯的表現,到了歐陽毅但眼中,卻成了引他發笑的趣事。


    司空無奈,隻能任由他在一旁笑。


    他自己倒是坦然的低頭,重新整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衣物。


    “易風去引開那些人了,現在怎麽辦?”易風的輕功司空見過,還算是了解,若是以往以他的輕功一個人逃跑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但是若是在霂知秋的麵前,卻不好說。


    易風勝在輕功身法和功法,但是霂知秋卻是內力深厚,輕功不差。若是霂知秋橫了心要抓住易風或者是殺了易風,易風怕是難逃這一劫。


    歐陽毅聞言,也收起了臉上的笑,“我和易風商量好了,讓他別和那些人糾纏,出了軍營就隻消考慮自己,打不過就躲。甩掉那些人之後去玄月閣在鎮上的據點集合。”


    屋外的燈火一直未歇,鑼鼓聲、說話聲也一直未曾停下,這至少說明了易風還未被抓住。兩人自然都明白這一點,但是一想到霂知秋,兩人卻又都放心不下來。


    “我去看看。”稍作猶豫,司空最終還是說道。


    易風與他雖算不上是什麽重要的人,但是這次他被他救了卻是不爭的事實。


    “別去。”司空才轉身,歐陽毅便已經不顧受傷的傷口一把拽住了他。


    司空不懂,轉身看著他。


    卻見歐陽毅臉上滿是嚴肅和慎重,“司空,相信玄月閣好嗎?玄月閣並不如你想的那般不濟,易風也不是。”頓了頓,他又道;“哪怕一次,去相信玄月閣。”


    歐陽毅的聲音不大,卻清晰過門外的聲響,清晰的傳到了司空的耳廓之中。


    歐陽毅拉著司空,並不準備放手,眼中滿是執著。司空不信玄月閣他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卻不能坦然接受。玄月閣與他與司空之間,是唯一的聯係,若是司空連這都不相信,歐陽毅實在是找不到自己留下來的理由。


    微風拂過窗口,帶動五中搖曳的燭燈,撕扯著屋中黑色的投影。


    許久之後,司空才道;“我並不是不相信易風,隻是擔心霂知秋。”


    歐陽毅一頓,愣愣的收回了手。他能夠掌控玄月閣之後便一直在注意司空的動向,司空去過什麽地方,司空想要做什麽,司空怎麽樣,他全部都知道。


    自然的,司空去過魔教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至於司空去魔教之後的那一夜兩人之間到底做了什麽,歐陽毅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消息但是夜裏能夠從之後霂知秋的反應和司空的逃跑看出來。


    北華雖然貧瘠,但是朝中還是不缺少懂得揮霍享受的人,圈養孌童這種事情歐陽毅也曾經見過不少。少年的他便對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事情說不上熟悉但也絕對不陌生,更何況後來他還……


    “霂知秋的武功十分厲害,我是怕霂知秋真的對易風動了殺意。”司空歎了口氣,走回床邊把歐陽毅扶著想讓他躺下,然後才接著道;“你說不用去,那就不去罷了。以易風的輕功,霂知秋應該也沒有那麽容易傷到他。”


    歐陽毅聞言也知道自己誤會了,有些訕訕的移開了視線不在看司空的臉,司空見他悶不吭聲放鬆了身體,便把人按向床板,卻聽歐陽毅又是一聲悶哼。


    “怎麽?”司空連忙查看歐陽毅的手肘,卻見他的手肘被自己小心的護著,並未碰到。


    “你——”司空看著又開始冒冷汗的歐陽毅,眉頭一皺,“難道剛剛還有傷到別的地方?”


    說不緊張,那都是假的。司空雖然還理不清楚歐陽毅在他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麽地位什麽角色,但也隱隱明白歐陽毅的重要。陳佳麗斯歐陽毅痛得白了臉,心中也跟著沉了下去。


    或許是司空把歐陽毅按下去的力道太大,歐陽毅這會兒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司空見狀,小心的把他平放在床板上。然後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服。


    歐陽毅察覺到司空的東西,疼痛之中一把握住了司空的手腕。


    “我看看還傷到什麽地方了。”司空道,他記得他但是還用手肘向後狠狠打了歐陽毅一下,那一下按理來說打到的位置應該是肚子上的軟肉上。除了當時會狠狠的痛一段時間,後麵應該沒什麽感覺才是。


    可是司空現在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歐陽毅在剛剛他替他檢查手臂的時候並沒有肚子疼,而是此時才痛。莫不是大到了其他地方?


    越想越是擔心和不安,司空便不顧歐陽毅的阻撓,伸手去解歐陽毅的衣物。


    歐陽毅見阻撓不了,索性慘白著臉別過了頭去不再看司空,任由司空為所欲為。


    沒察覺到歐陽毅的異樣,司空隻顧著解開衣帶,褪去歐陽毅褻衣的瞬間,司空愣在了原地。


    歐陽毅的臉色一直很慘白,但是此時更是多了幾分死心和害怕的死白。司空把滿是震驚的視線從歐陽毅的側臉上移開,卻發現歐陽毅放在他身側的左手緊緊捏著身下的被單,用力到骨節發白的程度。歐陽毅整個人都輕輕顫抖著,感覺到司空停下動作之後更是顫抖得厲害。


    就在司空還愣神的時候,歐陽毅卻坐起身動作極快的撩起自己的衣服遮住了自己的身體,道;“我沒事,待會兒我自己檢查就好,不必勞心。”


    歐陽毅始終沒敢看司空,因為不用看他就能夠猜到對方臉上的表情。慘白著一張臉,歐陽毅用未受傷的左手狼狽的係著衣帶。可那一帶卻想是在和歐陽毅作對一般,總是不聽話。


    他顧上了這頭卻散了那頭,他用力拽著那不聽話的衣帶,兩條帶子卻藏在了一起,然後不知道怎麽的就打成了一個死結。


    歐陽毅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緩呼吸,他不想在司空麵前如此狼狽。


    “我來吧。”一直骨肉勻稱的手突兀的出現在歐陽毅的視線中,然後拿算手接過讓他手上的衣帶,動作流暢溫柔的解開了那他怎麽也解不開的死結。


    歐陽毅隻覺得腳邊的位置往下一沉,視線的邊緣便看到司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你躺下,免得傷勢加重。”司空說著便伸手去攙扶歐陽毅,讓他再次躺了下去。


    讓歐陽毅躺好,司空才再次揭開了那褻衣,讓歐陽毅滿是傷痕的身軀□在了自己的視線中。


    是了,歐陽毅的褻衣下的身上滿是傷痕。


    傷痕愈合時留下的痕跡或深或淺,分布在歐陽毅身上大多數皮膚上,胸前、腹部,就連脖頸處都有一道。看得出,每一道傷痕受傷時都是十分深的,甚至是再深一寸就會致命的程度。


    而且那人十分殘忍,因為歐陽毅身上的傷,光是司空認得出的武器就有好幾種,帶著倒刺的鞭子,長劍,烙鐵,這些屬於常見的,還有幾處在歐陽毅胸前的傷痕。司空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東西造成的傷痕,但也猜出了那是什麽。


    細小,傷口卻深深,是燒紅了的繡花針刺入才會留下的。而且那傷痕正好在歐陽毅胸前的紅櫻之上。兩邊都有,而且不止一處。密麻麻好幾處,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那凸起的周圍。


    司空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為什麽而要置歐陽毅於死地,不知道對方和歐陽毅到底是什麽關係才會讓歐陽毅身上留下這種傷痕,他隻知道歐陽毅現在還活著。並且以後也會在他身邊活著。歐陽毅遇到自己之前的事情司空不想在乎,可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不在乎,所以才會在看到歐陽毅那一身嚇人的傷痕之後愣住。


    他卻沒想到,自己的一瞬間愣神,讓歐陽毅如此表現。看到歐陽毅因為害怕而顫抖的瞬間,司空不可否認的心軟了,並且心痛著。


    一直低著頭特意錯開司空臉色的歐陽毅苦笑,始終不敢看司空的視線。他雖然不是女子,但是要把自己滿是傷痕的醜陋身體暴露在司空的麵前,還是十分需要勇氣的。


    歐陽毅怕,他怕自己麵對司空時所有的勇氣這一次就完全用光了,以後他便沒有勇氣再坦然麵對司空。他更怕司空會因此而拒絕或者是害怕他那一身如同瘡痍般的傷痕。更何況還是在才對司空說了那種話之後的現在。


    什麽覆水難收,大概也就是他這種滿是瘡痍的水才會‘覆水難收’吧……


    “可能打到肋骨了,你放鬆些,我要看看肋骨裂了沒,要是裂了就得小心別亂動不然會傷到內髒。”司空特意放柔了語氣對歐陽毅說話。


    歐陽毅卻依舊別開臉,完全不看司空的臉。


    對此,司空也隻能皺眉輕歎,卻是無可奈何,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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