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向陽小學,預料中的晴天。


    自從幾天前開始,暴雨就停了,學校的課程也終於恢複了正常。當然,其實停課也隻三四天而已,城市良好的排水係統讓浸水的教學樓很快擺脫了窘境,地麵也清掃幹淨了,一切如初,仿佛早前的恐慌從來未曾降臨過。


    因已經是春初,天晴後,校園裏各色鮮花開始吐蕊,花蕾嬌嫩,多姿多彩,正符合小學活力又可愛的氣息。


    隻是,校園並非完全恢複了活力,比如,向來最鬧騰的向陽小學5年a班現在很不安穩。


    其實說不安穩也不是吵鬧的意思,甚至,整個班級非常安靜,沒有任何人喧嘩。


    教室裏每個人都在擺弄自己的東西,一如往常一般。他們臉上都掛著各想各事的表情,仿佛外界如何與他們都毫無關係,更好像是學乖了,已經不再淘氣了。然而,知道內情的人曉得早上他們才剛剛趕走了兩名老師,還把他們弄得非常狼狽。


    其實這些學生根本沒變,他們之所以安靜,是因為都在等什麽。


    大約又過半小時後,教室的門突然“砰”地一下被推開了。隨後猴子一樣鑽進來了一個模樣機靈的大頭男孩。男孩長得和豆芽菜一樣,頭大身子小,剃著西瓜皮頭,眼睛總是滴溜溜地,顯得很伶俐,人如其名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他就是卓小聰。


    他現在跑得非常著急,手裏還抓著一個東西。


    這玩意兒說來,要是別人看見早嚇死了,可因為是同班同學,大家都看習慣了,所以都沒人在意。那不是其他,是一隻巴掌大的人耳朵,耳朵後頭還有一根肉管子,纏著他的手臂,看起來像個可遠距離偷聽的大橡膠喇叭。


    而這其實是小聰自己的耳朵,也是他的秘密武器之一。


    小聰是個很特殊的孩子,他不僅耳朵可以拆下來,其實身體的各個部位都是可拆卸的。隻要能夠正確安裝的話,甚至可以把皮膚剝開,摘下部分內髒也不會有事。當然,內髒在日常的活動裏是用不上的,所以他隻要拆耳朵手腳和眼睛就好了。


    有人會說這有什麽用?


    這樣說,記得有一次小聰媽媽太嘮叨,小聰和媽媽吵架,他就特意把自己的嘴掛在媽媽臥室的某個角落裏,自己夜裏呼呼大睡。如此一來,嘴在那裏繼續和媽媽吵,小聰卻照樣安睡。因為大腦不在,那嘴絲毫沒有停止的欲望,就算換了房間也能夠跟著媽媽走,滔滔不絕地說到媽媽求饒。


    當然,這事兒後來被他爸爸知道了,第三天小聰就被出差回家的爸爸抓起來打了一頓屁股。


    不過從某個角度說,這就是可拆卸人的便利。


    隨著門用力關上,小聰“噗”地一下把耳朵隨手摁到自己腦袋上缺失器官的部位,瞬間那大耳朵的肉管子被吸收,耳郭縮到原本的大小,從外頭看來一點異狀都沒有,仿佛他從來沒取下來過一樣。


    見小聰回來,本來還各自做各自事情的孩子們紛紛丟掉手裏的玩意兒,飛一樣地跑到他身邊,其中一個人很快地將一把凳子放在他屁股底下,摁他坐下。隨後,大家將他包圍住,一個一個著急地問:“打聽到了沒有?”


    一邊說一邊眾孩童給他捶背的捶背,送水的送水,好不殷勤,總算叫他歇息下來。


    隨後小聰擺擺手,叫大家別折騰自己了,這才望眾人一圈,喘著氣道:“打聽到了。打聽到了!我,我和你們說!了不得了,發生大事了。”


    “別其他別多說,快說重點。”周寧謙催促道。


    平時他是最冷靜的一個,今天卻無法和往日一樣,因為他已經等了太久了。


    這幾天學校裏所有的老師都對夏川的去向守口如瓶,他讓家裏派人去打聽,卻竟然因為夏川的個人資料完全不對而查不到消息。更蹊蹺的是,在小謙調查夏川的去向的時候竟然還有靈盟介入,阻撓檢查,這一切都讓他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周寧謙的直覺告訴他,夏川其實身份不簡單,其次,他出事了。


    而的確,小聰的話證實了第二點。


    “大家還記得吧,之前校長還和我們說,夏老師是請病假了,其實根本不是那回事!那個愛吹牛的劉醜男和美咲老師偷偷地說,夏老師其實受了重傷!那天是他第一個發現夏老師的。夏老師當時躺在玻璃渣裏頭,渾身都是血,還被人捅了一刀!”


    聽見這話,學生們驚恐地叫起來:“什麽?!然後老師怎麽樣了?”


    “後來老師被送去急救了。但是一直沒見結果。劉醜男說什麽‘夏老師有凝血功能障礙症,好像情況不太好’的,小謙,凝血功能什麽障礙的是什麽病啊?”


    聽見這話,眾學生紛紛焦急地看向周寧謙,因為他是大家的百科全書。


    而聽見這消息,周寧謙震驚萬分。他道:


    “我們平時受傷的話,傷口是會自行愈合的,血液也會慢慢地停止流走。隻要傷口不大,人都是可以自愈的,這樣不會導致流血過多而死亡。但是凝血功能障礙症患者的話,一旦受傷流血,沒有藥物協助的話是沒有辦法自行愈合的,,直到血流幹為止……”


    這話說完,一個女孩“哇”地就哭了:“那老師這麽多天沒來,是不是要死了?”


    她才說完,身邊幾個孩子呸呸呸地道:“瞎說,老師才沒死!小聰,你快說,後來呢?”


    小聰道:“後來…劉醜男說他也不知道後來怎麽樣了,所以我也不懂。”


    聽到這裏,人群裏最著急的一個女孩從外圍擠到了裏頭來,正是易茵憐。


    她抓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小聰,焦急地道:“就沒具體的講嗎?我一直給老師打電話都打不通。小聰,你聽見老師現在在哪個醫院了嗎,我們可以去看他嗎?”


    小聰搖搖頭:“他沒講,我也不知道。隻是知道老師現在沒有辦法探望的。”


    易茵憐著急地道:“誰不讓啊?”


    小聰憤憤地道:“說是靈盟的人不讓。靈盟是不是就是那個靈能者聯盟啊?原本還以為都是好人,結果全是大壞蛋!”


    易茵憐聽見,著急地眼睛紅了,不停地抹眼淚。


    其實,正是為了保護夏川的安全,所以自他遇刺後,再也無人給學校傳遞任何消息。唯獨校長知曉夏川沒死,不過也因與靈盟有保密協議不得外泄,所以劉俊男和嚴友亮得到的消息止於夏川送醫搶救無效,其他老師則得知夏老師家裏派人來辦理了離職手續。絲毫不曉得他被襲擊之事,這當然也是避免造成恐慌,哪裏曉得哪裏劉俊男好吹噓,就偷偷告訴了一個老師,又被小聰聽去了。


    可惜小聰聽了錯誤的消息,讓五年a班全體以為靈盟禁錮了夏川,更認為他現在危在旦夕,讓這群熱愛夏川的學生心中充滿了悲痛和害怕。


    五年a班第一次這樣沉寂,好似一灘永遠不可能激起波紋的水潭。


    雖然都隻是孩子,卻幾乎都具有很強的異能潛力。


    夏老師會不會已經死了?


    這個可怕的想法開始成為大家的默契。


    不安定的因素,慢慢地在他們心中擴散開。


    ***


    放學時分歸家,易茵憐的心情非常低落。


    雖是晴天,光線應該叫人心情好,可在她眼裏,這光亮得過頭,近乎變成白色。


    白色,不是溫柔的、潔淨的白色,而是不詳的色彩。


    猶如醫院、教堂、墳地常見的白。


    空洞、空虛、絕望。


    她在街道上,茫然地有些不知如何走。


    易茵憐雖然看來性格溫軟,但其實這是她最大的弊病。因為太柔軟,所以之前一直都在低落的情緒裏而不曉得發泄。


    一個沒有安定和關懷的孩子,從她進入f市開始,她就覺得這裏好大,好擁擠,她是那樣小,不是掉入大海,而是墜入深淵。她自來的第一天便覺得充滿了恐懼。


    但是爸爸媽媽說,所有人都是這樣成長的,對她給予的希望也很大。他們認為她可以克服一切困難。


    可其實她過得很不好。她很孤獨。每次電話都說自己會堅強,其實她不知道堅強是什麽意思。


    雖然說現在親戚對她好了一些,但是,昨天晚上,她的表嬸和表叔又爭吵一番,還動手摔東西,易茵憐不知是不是為自己,卻有不妙的預感。


    其實不管如何,寄人籬下永遠是痛苦的。


    現在,她還喪失了這個城市能夠安撫她的那個帶著微笑的老師。


    想著表叔表嬸昨夜激烈的爭吵,小憐不敢回去。


    徘徊踟躕間,易茵憐再經過了那條河。


    她曾經送給夏川一幅畫。


    畫上有個女孩牽著狗站在那裏,望著天空的星子,顯露出喜悅之色。


    而她現在站在同一個地方。


    河岸有一棵樹,開著不知名的粉色小花,花瓣款款而下,本是漂亮而絢爛的,在她眼裏卻成了哀歌。一風吹過,數百花瓣飛過,猶如歎息,輕輕地擾過她頭發,沾濕她的眼睛。


    她一下蹲在地上,傷心萬分。


    要怎麽做,才能讓老師回來?


    她眼裏一片濕熱,想破腦瓜。


    而就在這時,突然間,一雙穿著靴子的腳出現在她麵前。


    她眼裏含著淚,怔怔抬頭去看,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那人見到她,報以溫柔一笑。


    那不是別人,而是……


    “夜老師?”


    小憐呆呆地這樣道。


    而默認一樣,溫柔的笑在戴著眼鏡的女人臉上化開。


    她輕輕地笑道:


    “小憐在擔心夏老師呢。夜老師帶你去找他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好困,好困,要去睡了。


    更完開心^_^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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