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持續不斷的儀器聲響模仿著人的心跳頻率,隻是不強壯,顯得微弱且極其緩慢。房間非常安靜,一切都是白色的,甚至由於過於光潔,反而帶來一些彷徨感。


    床頭櫃上一小瓶的粉色花鮮活地綻放著,似乎才剛到生命最盛之時,這與病床上躺著的虛弱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的生命竟然要比不過這小花了。


    莫名間,無聲的悲哀彌漫了這個房間。


    “阿川……”


    隨著一聲溫柔而深情的低喚,一雙手將躺著的人的手小心地放在掌心裏,握緊。


    那隻被握著的手蒼白無力,不僅手腕纏著厚厚的繃帶,手背、五指和掌心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痕,那是他當時用盡全力,企圖爬到安全地帶而被鋒利的碎片割傷的痕跡。而另一隻手上也是如此。這些傷痕深深訴說著襲擊來時的慘狀和他求生的渴望。


    當然,也說明了他的痛苦與絕望。


    這強烈地刺痛和撕裂了她的心。


    似乎要將體溫和力量傳遞給手的主人一般,她的雙手稍稍加大了握力。


    “阿川,醒一醒。都睡了好幾天了。”


    彎□,鍾艾忍著悲痛,用親密的語調和他耳語,親密到令人感覺到安詳,仿佛他現在不是重傷在床,而是隨意躺著,在和她聊天一般。


    她有意無意地在淡化他生命垂危,甚至猶如醫生所說的再也不會醒過來的事實,隻是企圖將一切拉到平常,回到他們往日交流的樣子。


    她總覺得隻有這樣,他才不會覺得情況怪異而害怕醒過來


    “我帶你去玩好不好?咱們也去泡溫泉,不帶他,就我們兩個,怎麽樣?”


    她提起了這段他們之間的傷心故事。顯得愧疚,並且試圖挽回。


    她說這些話時很溫柔。外人絕對不可能聽見這種口氣。這猶如在寵溺一個幼小的孩子,討好他一樣,對她這樣性格的人來說特別稀奇。


    因為就算是和很幼小的孩子,她也絕對不會這樣親切。她的感情冷漠,一度猶如機器那樣一切已經設定,冷笑,嘲笑,挖苦地笑,無情地笑,似笑非笑,沒有設定過溫柔。隻有對她心愛的男人。可在李欽泉之外,她第一次如此寵溺地哄人,甚至笑聲裏有一些臨近崩潰的懇求味道。


    她在等待回應的間隙幻想著他聽了自己剛才那句話時候的表現。


    他那烏黑的眼裏一定會充滿快樂,他一定會大喊一聲“太棒了,小艾!”,然後急匆匆地跑去準備行李,還一定會在收拾包的時候,不停地偷笑。


    他一直是這樣好騙的,隻要她給他一點溫柔,他就好像得到了天下最大的快樂一樣。


    他就是這樣孩子心性的可愛的人。


    想到這裏,她濕潤的眼裏有些笑意。


    “阿川……我有話和你說。那天罵你的話,你想不想聽我解釋?”


    她想,隻要他睜開眼睛,他想去哪裏都陪他去。她也要和他好好解釋他們之間的誤會,表示自己那天罵他的全是氣話,全是假的。什麽過渡品,什麽備胎,什麽厭惡他毫無異能,什麽他毫無用處。


    她願意道歉,任由他發脾氣。


    她會告訴他,情況其實是另外一種。


    隻要他醒來。


    可惜,等了許久許久,躺著的人沒有任何的回應。


    如醫生所說,這場襲擊幾乎徹底摧毀了他。


    他的呼吸完全依靠呼吸機和氧氣瓶,極其艱難而微弱。就算他想要睜開眼,也毫無辦法。


    他的生命之火猶如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


    望著夏川蒼白的麵容和緊閉的雙眼,久久得不到回應,鍾艾急切而悲哀。


    房間裏的陽氣幾乎全被抽走了一樣,沉默而窒息地難受。一切都這樣無力,隻有那朵花還怒放著,驕傲到礙眼。


    她握緊他的手,心疼地親吻著那指頭上的傷痕,淚水順著他的指頭滴落。


    她恨不得將他一身的傷全轉移到自己身上,代替他承受這種苦。恨不得立刻回到過去改變一切。


    隻要可以抹去他腦海裏這段可怕的記憶,讓他蘇醒,她願意交付一切。


    但是


    現在什麽都太晚了。


    不管怎麽做,他就是閉著眼,緊閉著眼,醒不過來。


    握緊他的手,鍾艾緊緊閉著眼,把悔恨的背影留給這悲哀的空間,留給更加悲哀的自己。


    一時周圍陷入了沉默。


    而與此同時,在病房外頭的幾個人透過玻璃牆小心翼翼地望著裏頭。


    他們發現鍾艾完全不在乎外頭的任何眼睛。管是站了一個人,兩個人,一群人,一百個人也好。她就那樣和夏川叨叨絮絮地講話,心疼撫摸和親吻他的手,然後擔心他而陷入巨大的悲痛中。


    甚至鍾艾這幾天極少離開病房,累了就趴在夏川身邊睡覺,連病房的沙發都不用。這樣已經三四天了。


    “副盟主大人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我們現在不知道下麵怎麽做了。錄像帶也看過了,裏頭的確有十幾個人認識丁戒,見他時候全都是蒙麵的,我們怎麽分辨哪個是降頭師呢?如果副盟主在的話,也許能夠判斷一二。”


    “黑市裏的線索也中斷了。他們為了避免我們追查賣家,竟然幹涉我們調查。每天和黑市派出來的打手打架都不夠完的。靈盟的調查令他們也開始不承認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如果副盟主在的話,肯定會處置他們,沒有人敢反抗我們。”


    “馬小龍大嫂那裏我們也去調查了。但是她精神失常,不能提供任何消息。如果副盟主能夠指示一下下一步怎麽做就好了……”


    一時門外副香主幾個,除了金珍珠,剩下三個都在討論最近的行動,皆是沮喪。他們發現沒有一句話不能離開鍾艾。


    討論到緊迫之時,泰德看向了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李欽泉。他有些發愁地道:“長少爺,你怎麽想呢?”


    小嘰則也焦急地插嘴:“這樣下去不行的。降頭師還在外頭繼續想著危害世界,可是我們已經停止了行動。聽說今天盟主大人和長老們也會來,見到副盟主這樣,這……”


    李欽泉聽著,倒不怕自己父親和長老團來了會對鍾艾怎麽樣。他父親先不說,長老團根本就不敢對鍾艾做什麽。更何況她現在還保持著異化狀態,戰鬥力持續地緩慢地增長中。


    但是如今的這樣下去,降頭師的調查停止了,這的確是很糟糕的。


    想了想,李欽泉推開了門。


    他立在鍾艾的背後,看著她一動不動的背影,眼中也充滿了悲哀。


    再看一眼病床上的人,他自己心中也有愧疚和難過。


    雖然他和夏川彼此為鍾艾爭奪老是爭吵,可無可否認,夏川的確是一個好人。因為太好,所以李欽泉總是覺得他礙眼,甚至背棄他曾經把藥給自己的恩情,總利用鍾艾與他過去的感情刺激和欺負夏川。


    他有點後悔。


    可是想著自己來的目的,他不讓自己陷入負麵情緒裏,隻是很快地開口:


    “鍾艾。”


    他嚐試呼喚她。希望得到她的回答,至少是回頭一眼。


    可鍾艾沒答應。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一般。仿佛李欽泉是空氣。


    他便稍微提高了聲調,道:“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你該振作起來。你這樣失魂落魄的,對情況毫無幫助。你已經四天沒有去過總部了。f區的區長還被你監禁起來,這樣會讓大家陷入混亂的……”


    說到這裏,他緩了緩口氣,道:“是不是應該想想如何處理之後的事?至少和幾個副香主說說以後的安排什麽的。或者你是不是應該開始進行你的調查,要麽抓起夜微美,要麽給她一個公道放她出來?”


    可是他這句話說完,毫無回答。


    留給他的隻有鍾艾的背影,固執著將自己與其他人隔離的背影。


    “鍾艾,你不能這樣。”李欽泉加重了語氣,包含了一聲重重歎息。


    他語重心長地道:


    “你是靈盟的副盟主,有非常重要的責任在身上。走出這個病房,不僅是為了你自己,為了f區,甚至也是為了夏川。隻有找出降頭師的真身,才能為他報仇不是嗎?你這樣窩在這裏,隻會讓敵人得意,他會笑話你沒用,更會覺得靈盟竟然是這樣好對付的。而我們的人會士氣大落,覺得很彷徨。最後降頭師奸計得逞,我們卻陷入了被動,甚至被他一網打盡,這責任由誰來負責?”


    這本來應該能夠激勵鍾艾的話,可是她聽了後卻依舊一動不動。她就那樣坐著不動,好像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也和她無關了。她所有的能量似乎都因為夏川被重傷的事而摧毀了。


    “……”


    李欽泉突然覺得很無力。


    他明白鍾艾是個暴烈性格的人,勸說不成,激將一般會管用。於是即刻道:


    “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難看?大家都在笑話你,過去那樣堅強、無所畏懼甚至為了維護法紀而有原則的你,竟然為了私人感情在這裏消沉,放棄自己的職位,自己的下屬,自己的任務,整天以淚洗麵,哀哀淒淒的,大家會覺得你很沒出息,原來強大的你,也不過就是一個為了一個男人會哭哭啼啼的普通的女人而已。這樣,你甘心嗎?”


    這些話要是放在往常,一定會叫鍾艾勃然大怒。然而此時說完,卻好似丟進了水中一般,她依舊以絕對的沉默回答。


    看見這情況,李欽泉莫名地焦急。他提高了嗓音。


    “鍾艾!”


    他自己也說不上是為了她放棄職責而生氣,還是見她這樣為了一個男人失魂落魄,徹底擊碎了他心底對鍾艾的最後一絲期望,造成他心中彷徨和失落。


    也許是後者,可不管如何,他想將她從他身邊拉開。


    大步上前,李欽泉伸手扶上了她的肩膀:“現在,和我出去。”


    然而他的手才碰到她,她的嗓音響起了。那裏頭帶著疲倦、冷漠和厭倦:


    “你出去吧。我現在什麽都不想管。”


    李欽泉聽見,眼中一緊:“你這是什麽話?難道你要逃避嗎?”


    她不答應,隻是呆滯地看著夏川。


    “鍾艾!你太不像話了。”他皺起眉頭,嗓音有些大了。“我明白你難過,但是你要至這個區幾百名靈盟成員與何地?”


    這立刻引來鍾艾的反感,她沙啞著嗓音,輕聲道:“給我出去,不要吵他。”


    “不行,你今天必須和我一起去一趟總部。今天我父親和長老團也會來。就算你不怕他們,出於禮節還是要見個麵的。”


    然而,才說完這句話,李欽泉猛然覺得自己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周圍的一切開始急速旋轉。等他站穩,再仔細看周圍,卻見自己已經站在了病房之外。而他眼前的那門是緊閉的,這說明沒有人推開過門。


    李欽泉震驚了。


    是瞬移術,鍾艾竟然用瞬移術將他趕了出來。


    站在玻璃牆外,李欽泉難以置信,盯著鍾艾失魂落魄的背影,他有些手足無措。心中比起不甘,更大的是痛苦。


    夏川似乎就是她的心。夏川在,她的心就在。夏川出了事,她的心力也跟著一起被摧毀。


    這是多麽大的距離,他永遠也穿不過。


    李欽泉不甘又悲哀地閉緊眼,低下頭。


    然而,就在他失落之時,突然有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一怔,回頭,卻竟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這男人四十來歲,卻因為長期的修煉和規律生活,看起來隻有三十歲出頭。他紮著和李欽泉幾乎一樣的頭發,帶著家族傳統的發飾,眼神澄澈,麵容端方,身上穿著李家特有的藏青色漢服,眾人簇擁,顯得氣度不凡。


    他身後還跟著十名年紀大約60歲左右的老人。他們每個人臉上的皺紋都猶如小溪一樣縱橫交錯,須發花白,身著白色袍子,手裏拄著拐棍,麵容嚴肅。而在他們之首的是一個看起來更加有精神,眼神更加有力的老者。


    這名老者的頭發長至過肩,縱然這麽大年紀了,麵孔依舊保持年輕時經過風吹雨打而鍛煉下的古銅色。他尖尖的下巴上飄著一縷山羊胡須,臉上照樣布滿皺紋,卻遮掩不住他臉頰上一道深深的傷痕,眼角的皺紋也壓不住他細密而淩厲的眼神。


    他的手粗糙地猶如鬆樹皮,緊緊握著一根紫檀木拐棍。這拐棍與其他人不同,頂端雕刻一直精細的鳳凰,鳳凰的口中銜著一顆澄淨透明的綠色水晶球,顯得無比貴重。這也是其他老者拐棍上所沒有的。


    同時,在他周圍,大家都不自覺地讓出了更多的空間給他。凸顯出了他與眾不同的身份。


    李欽泉很清楚,扶著自己肩膀,與自己同樣裝扮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而這個充滿威嚴的老者,便是大家口中的路雲長老,跟隨他的是李家的十長老團。


    除此之外,這走廊兩旁分別都多出五六名李家的保鏢,簡直是將這走道包圍了起來。幸好這層遠在醫院的頂樓附近,否則早為樓下一排黑色豪車而驚駭的病人,再見到這個陣勢,不曉得有多少要被嚇跑。


    看見來人,李欽泉驚詫之餘立刻低頭,迅速地道:


    “父親大人,各位長老。你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3=大家久等了。


    哎,為了多一個收藏和留言,今天也要加把勁賣萌啊。


    霸王我,弄死我兒子喲,嗚嗚嗚。不霸王的話下次附送草裙舞~~扭~~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鍾馗後裔之鬼筆馬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夏音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夏音羽並收藏鍾馗後裔之鬼筆馬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