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三位啊。"雖然車裏光線黯淡,但張立平卻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三人赫然正是寒假前,自己同李海他們去三聖鄉農家樂玩耍時候遇到的那家人。這位女士患了嚴重的三叉神經痛,而她左邊的那高大斯文的中年男子在針灸方麵也很有些新奇的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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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媛一楞,立即笑道:


    "怎麽,你們認識?"


    那中年婦女渾身上下都裹在一襲鬆軟的毛裘中,想來經過張立平的治療後症狀有所緩解,為不病魔所苦後,導致氣色也好了許多,看上去很有些雍容富貴的氣質,她驚喜道:


    "這孩子就是我上次給你提起過的那個啊,對對治好我頭疼那個。為人又挺好的,做了好事報酬也不要,名也不留就走了,菩薩保佑啊,我這幾天正覺得老毛病有些犯了,沒想到果真就又把他給遇到起了。"


    張立平臉上微紅,好在天黑看不出來,他哪裏是為了不要報酬而不留名的,主要是因為這三叉神經痛不僅治標難,要治本更難。一旦被病人找到,治起來不僅曠日持久,更要耗費極大的精力。但眼下看這樣子實在是躲不過去了,隻得笑道:


    "一點小事,阿姨老放在心裏做什麽。"


    於是林媛便一一介紹起來,原來這中年婦女叫做萬雨蘭是她的嫂子,而那名也同樣通曉醫術的則是這位萬阿姨的弟弟萬文河,她右邊的這位自然就林媛的哥哥,她的丈夫了。


    既然有了這層先入為主的關係,萬家這三人對待張立平的態度自然是不大一樣了,因為有著共同語言的緣故,張立平與同樣擅長針灸的萬先生立即坐到了一起打開了話匣子。


    因為萬先生雖然在針灸上不及張立平,但他行針,運針的一些手法,卻的確是新奇非常,為張立平平生所僅見,覺得可以說不在先祖傳下來的那些精妙手法之下,於是便忍不住探詢起萬先生醫術的來曆了。


    誰知張立平話未出口,萬先生已經先問道:


    "張小兄弟年紀輕輕,沒想到在國醫方麵如此精深,真叫我這愛好醫學三十年的人汗顏,也不知道是怎麽學來的?"


    張立平早有腹案,微微一笑道:


    "我的老師是柳天洪柳院士。"


    這句話一說,連林媛都長長的"哦"了一聲,去年柳院士為國爭光,將中醫推向世界的偉大事跡早就被新聞聯播作為正麵典型宣揚了N次,說實話現在不知道柳老的人還真是不多。


    於是張立平隻要搬出柳老這塊擋箭牌,旁人心中的疑慮幾乎是盡去的---------有其師必有其徒嘛。


    卻不知道這小子一身針術,和柳老幾乎沒什麽關聯--------當然這件事情柳老雖然正直,卻不大可能拿出來到處宣揚,張立平更不會多嘴,於是就成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了。


    疑竇盡去的萬先生點頭微笑,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而張立平也好奇道:


    "其實萬先生你在行針,運針的過程中,手法也是極其精妙,隻是我覺得似乎缺失了什麽關鍵性的東西,就好比一輛沒有了油的汽車,恩....那個很有些外麵好看的意味。"


    "是虛有其表吧?"萬先生長歎一聲,苦笑道:"你我一見如故,也不用客套什麽,的確,你說得很對,就是虛有其表!這隻因為我家那口子嚴守著什麽祖訓,說是肯教我手法已經是極限,那些推算氣血流動的口訣卻是守口如瓶,不肯漏一絲風的。"


    旁人倒還罷了,但是張立平聽到"推算氣血流動這幾個字"心裏劇烈的一跳,他當然明白這些口訣的重要性,忍不住道:


    "這個....這個倒真是有趣。"


    說到這裏,那萬阿姨卻是悻悻然的:


    "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小梅既然嫁到了我們萬家,當然就是萬家的人了,非要死守著什麽什麽梅家的家規,連我去找他們看個病都是推三阻四的,一會兒說隻有老爺子能治,找過去卻說什麽老爺子閉關了!我看就是存心搪塞!"


    "文和!明天就把他們三九集團的這個營銷主任給辭了,若不是你,他們能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學點什麽口訣還要藏著掖著,真是讓人寒心。"


    "梅家!"


    這一刹那,張立平的左手霍然捏緊成了拳頭,心裏仿佛被重重擰了下一般,連呼吸都有些艱難了。他強笑道:


    "三九集團?似乎國內最大的中成藥生產基地就在它下轄的廠區內吧?我聽說總經理姓楊,怎麽又叫姓梅的了?"


    萬阿姨顯然是心直口快之人,加上還指望著張立平給她治病呢,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哎呀,你說的是楊凱嘛,他還不是和我們弟娃兒一樣,是梅家的女婿,其實那些最重要的中藥配方啊,流動資金這些都掌握在姓梅的手裏頭在。說起梅家那還真的了不得,據說延續了好幾百年都不散的一個大家族了。一直都是搞醫的,不過我看還沒得你的水平高。"


    聽著這些,張立平卻很有些恍惚,千年前張家滿門死絕的腥風血雨,在父親最艱難的時候尋上門來論針的強仇大敵,那一對腳下刻著梅字的針灸小人,都一幕幕電影也似的在他眼前閃過。然後碎裂成千萬片鋒利的刃切割著他的神經與思緒,衍生出加倍的痛楚。


    "冷靜。一定要冷靜!"張立平如是這樣告誡著自己。他此時的內心雖然充滿了火熱的憤怒,但頭腦卻以前所未有的冷靜在高速運轉著。


    從先祖留下的資料提到,梅家長於用藥,而張家善於施針。對於治療三叉神經痛這種頑固疾病來說,用針的療效的確要比用藥好上許多。所以,自己絕對不能因此就生出"梅家不過爾爾"的錯覺。要知道,父親從自幼就被爺爺培養,浸淫醫術五十年,梅家那人卻能在論針時候將他擊潰得一敗塗地,以至於精神恍惚才遭人暗算,這等造詣是何等高絕?


    張立平想了一想,這才審慎的笑道:


    "俗話說,藥醫有緣人,再好的醫生也有治不好的病撒,我哪裏能和梅家相提並論哦。"


    他這句話說得十分的得體,本來很有些尷尬的萬先生臉色立即緩和了,這也難怪他,一邊是姐姐,一邊是老婆,無論哪邊都開罪不起的。這時候正好車停了下來,慶功宴的目的地到了。


    單從外麵看,這裏實在沒有什麽值得吸引人的地方,門口小小的,隻有一個禮儀小姐躬身引路,店麵的招牌也很小,以至於張立平連名字也未看清楚便已被引進了去。


    入門之後,才發覺裏麵別有洞天,有五六幢精致的小樓,看似淩亂的方圓占地雖然不大,可是一條鵝卵小石鋪就的曲徑繞來彎去,別有一種尋幽覽勝的清奇滋味,腳踏在院落的花木掉落的幹枯落葉上,沙沙聲不住傳入耳中。眼中所見是清泉淺湧,假山嶙峋,大有出塵的清雅之意。


    ----------顯然設計此處的人胸中大有丘壑。


    而身邊穿梭而過的一位位女服務員,竟都穿著似乎是五六十年代的花布衣服,隻是在款式,麵料上做了些關鍵的改動,因此第一眼看上去是淳樸,接踵而來的是一種不失新潮的美麗。而最誘人的是,往往是人未至,香先到。接下來看著盤中那或紅或綠的菜肴,饑腸轆轆的感覺當然是油然而生。


    接下來自然有一位微笑著的服務員將他們帶到了一處幽靜的房間裏,屋子四角擺了四個花架,上麵有著幾盆不知名的植物,安靜的開著點點小黃花,想來是有客人剛剛在這裏吃過飯的緣故,空氣裏還彌漫著一股奇特的香味,嫋嫋的誘引起人的食欲,經久不散。


    好在很快的,就有服務員送上搽手的熱毛巾。接著便依次詢問各位的口味以後,便在每人麵前端上一小碗外皮晶瑩剔透,浸泡在奶白色濃湯中的抄手。


    抄手,北方人稱之為混沌,廣東稱之為包麵,上海人稱之為雲吞.抄手大概是因為製作時,麵皮兩頭抄攏而成得名,頗似冬季為避寒而將手包在懷中.


    "開胃小點:龍抄手"接待他們的那位服務員含笑小聲報著小吃的名字。


    "這就是龍抄手啊?"張立平早就聽說過這款小吃的大名。四川的抄手自古便有名,他讀史時候見到過:清代袁枚著文:''小混沌,小姑龍眼,用雞湯下之.''


    而元代倪瓚的<<雲林堂飲食製度集>>記有當時煮混沌的方法:''細切肉臊子,入筍子或茭米,韭菜,藤花即可,以川椒杏仁醬少許和勻裹之,皮子略厚小,切方,再以真米末擀薄用.下湯煮時,用極沸湯打轉之.不要蓋,待浮便起,


    而大多傳統的飲食店都以創造者的姓氏做店名,但''龍抄手''是個例外,據說它的創造者姓張.張光武當初和幾個朋友在''濃花茶圓''商議辦抄手店,議到店名,友人提出借用濃花茶社''濃''的皆音''龍'',以祈吉祥,''吾輩乃龍的傳人,我等的事業會代代相傳.''大家十分讚同這一店號,認為龍抄手無論輔以紅湯,清湯或是奶湯,都是水,這條龍定會活起來.就這樣一代名小吃''龍抄手''於1941年在成都悅來場開張了,自此經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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