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您為什麽會選擇我?”胡裏昂問出了他最想問的,但這並非一個好的開始。


    “這種蠢問題你是怎麽想到的?”李先生看著胡裏昂,麵無表情。


    這種反問讓胡裏昂有些局促,其實當他問出口的時候就已經反悔了,不過好在,李先生並沒有生氣,反而開口對他剖析了自己的想法。


    “小胡啊,如果你想當一名決策者,發牌人,而不想做一名簡單的執行者,那麽剛才的一句話,你就已經犯了兩個錯誤,第一,這個問題肯定是你心中所想,但你沒有任何詢問的技巧,直接將問題拋出來,後麵如果你想要擁有話語權,就會很難,因為這種問題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回答,我可以說是欣賞你的能力,又或者說從你身上看見了曾經的我,一句簡單的話,你會不斷的分析,不斷地重組,從而引申出更多的問題,但這有違你的初衷,你要的是一個答案,而並不是更多的問題,所以你的第一個錯誤,就是你的想法太多,不夠純粹,就會讓你患得患失,就像三國時期晚年的袁紹一般,哪怕坐擁四世三公的頭銜,天下半數的土地,卻隻能固步自封,最終走向破敗。第二,你的領導或者上級,既然做出了對你的選擇,那麽你就不應該直接去問為什麽要讓自己這麽做,因為你我的視角不同,我能夠看到的架構比你清晰,而你的能力還沒有到發牌的程度,那麽你知道的太多,就會讓你陷入思維的誤區,人,最大的失敗就是知道的太多,能做到的太少,長此以往,你就會變得眼高手低,不會再腳踏實地,說一件你沒有做過的事情,但是你有知道裏麵一些片麵的東西,那麽你就會成為你自己感覺,你懂了,但實際上你根本什麽都不懂的狀況,這種人生存沒有問題,但是想往上走,絕對不可能,現在這個時代和幾百年前不一樣的,外行領導內行的事情就是自尋死路,這說的有些遠,但是我能夠告訴你的就是,在你能還在接牌的時候,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觀察和學習這個過程,把這個過程吃透,不要等有一天你必須扛起大旗的時候,你亂發牌,這樣隻能讓你更快的走向滅亡,聽懂了嗎?”李唐說完,可能是覺得嗓子有些幹,便飲下一杯茶湯。


    在胡裏昂看來,這是李唐第一次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但是他沒想到自己的一個問題居然能夠表達出這個麽多意思,但李唐所說確實也是他心中所想,他對李唐說道:“謝謝李先生,我想知道我到了火星之後如何拉攏人,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為自己做事?”


    聽到胡裏昂的第二個問題,李唐表情轉暖,他說道:“嗯,這個問題倒是尖銳,有野心是好事,但要量力而為,就和拉攏人一樣,縱觀曆史,能夠真正做到憑借自己的人格魅力來讓所有人團結一致的人,一隻手都能夠數的過來,其實更多的利益,而掌權者能夠支配其他人的原因更多也是利益的分配與權衡,也許我的想法並不是對的,但這是我總結出來,並且經受住了事實檢驗的。”


    李唐又拿起一支煙,而胡裏昂則是很懂事的直接為李唐點上,其實胡裏昂也沒想到,李唐這個人也會抽煙,畢竟在材料上再怎麽調整,煙總是會對人體有傷害的。


    “我的總結,就是,人心不可測,利至皆忠良。”李唐吐出一口煙,他看著有些發愣的胡裏昂,又笑著說道:“哈哈,你是有簡化版中國史權限的,你知道曆朝曆代都不缺少忠臣義士,但我必須告訴你,忠臣多孤寡,義士在民間,宰相盡朋黨,朝堂無大員。越是忠言死諫之臣,越是曲高和寡,越是背離聖心,這是一種悲哀,也是事實所在。”


    李唐將第二支煙掐滅在器皿之中,繼續說道:“團結誰,就要看你要團結的對象有哪些敵人,階級敵人也好殺父仇人也罷,想要拉攏的前提就是幫助他幹掉或者打倒他的敵人,在戰鬥和抗爭之中建立起戰友的羈絆,讓他們知道和你為伍的好處,讓他們知道聽從你的指導能夠獲得一個光明的未來。在這個過程中,你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目標純粹的最好拉攏,崇尚自由的,最難伺候,單純逐利的要互相製衡,對待每一種人,需要用的方法都會不同,但萬變不離其宗,你要做的就是給予弱者依靠、給予強者認同、給予搖擺者方向、給予逐利者利益、讓沒有希望的人看到希望,讓貧苦的人品嚐富貴,然後權衡各方,這樣的拉攏才算是小成。”


    “李先生,那大成怎麽樣才能夠達到?”胡裏昂不禁問道。


    “哈哈哈”李唐用手指了指胡裏昂,有些好奇又好笑道:“想要大成,那就要看你自己有沒有那種領袖氣質,有沒有那種能夠團結一起可以團結的人的心胸,我是不行啊,至於你自己,你需要用時間和事實來檢驗你是否是那種人。”


    胡裏昂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自己幾斤幾兩他還不知道,他最成功的一次領導就是帶著一夥工人把樸慶義狠狠的揍了一頓。


    “說吧,還有什麽想問的,時間還有。”李唐看了看時間,又看向胡裏昂。


    “李先生,其實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但··”胡裏昂欲言又止。


    看著胡裏昂的窘態,李唐直接問道:“你是想問,我們為什麽要進行磐石計劃吧?”


    此言一出,胡裏昂瞬間凝滯住,他確實是想問這個問題,但李唐是怎麽知道。


    “哎,年輕人,別什麽事情都掛在臉上,你的表情直接把你賣了個幹淨。”李唐搖著頭道。


    “小胡,你看看外麵的世界,這是怎樣的世界?”說罷李唐一揮手,胡裏昂順著禮堂的手看去,一麵本應是牆體的牆壁,瞬間透明化,外麵的世界出現在這說不上是牆壁又或者玻璃的平麵當中。


    李唐站起身,朝著那麵已經變成透明玻璃的牆壁走去,胡裏昂也起身跟上。


    胡裏昂看著李唐背著手站在牆邊,但在暗紅的夕陽餘暉下,李唐宛如末世中的觀察者一般。


    “曾經的人類也曾輝煌也曾在曆史的長河中留下過無數瑰寶,但他們最終還是走錯了路,ai的初衷從服務人類變成支配人類,平等和自由成為了口號和盈利的工具,扛著道德的旗幟做著失德的勾當,將學術變成朽木上的金漆。可笑的世界,可笑的人。”李唐說著,說的有些義憤填膺。


    “你肯定會認為,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和前人做的事情沒什麽兩樣,沒錯,現在看確實沒什麽兩樣,但太陽風暴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世界政府曾經向所有幸存的人保證,要為為世界帶來真正的和平,要讓人類重新呼吸上新鮮的空氣,一百年了,事實證明,他們沒有做到,人們的生活狀況變得更加惡劣,而陰謀、暗殺、器官售賣、人口交易、毒品交易,越來越大行其道。對了,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你們平時吃的能量棒是在哪裏生產的嗎?”李唐問道,但是他沒有看向胡裏昂,而是繼續看著這天邊漸漸下沉的夕陽。


    “我,我不知道,隻是看到產地上寫著的是防護罩外麵的種植園基地。”胡裏昂確實隻知道這些。


    “哼”李唐冷哼道:“製造能量棒的工廠就在城市當中,就在放享園。”


    “放享園?”胡裏昂有些吃驚的說道。他怎麽會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這就是這座城市的墓地所在,難道他們吃的能量棒是用屍體做的?胡裏昂想到這裏,就有些幹嘔,這東西他吃了二十年。


    “我知道你去了墨西哥,那你肯定知道屍體農場這個地方,放享園其實就是這座城市的屍體農場,他們會把死掉人的屍體,以及一些穀物還有下水道裏麵的變異程度不高的老鼠和蟑螂這些生物進行打碎、分離、研磨、注模、熟成以及添加各種能夠影響人為味覺的添加劑來中和味道,這樣人吃起來,就隻會覺得這是一種有些難咽但終歸能吃的壓縮食品,這種食物唯一的好處就是吃了之後不會受到朊病毒的影響,至於其他,最多就是能夠讓你不挨餓。”李唐無奈的歎息道。


    “李先生,這座城市人口在眾多,但政府又怎麽做到保證供應呢?”胡裏昂確實不理解,幾十上百萬人口的城市,每天死的人就那麽多,加上下水道生物以及穀物也不一定夠用。


    “他們旗下有一家生物公司,在多年前研發了一種飽食劑,能夠在不要人命的情況下,讓人獲得很充足的飽腹感,這東西不誇張的說,這個才是能量棒最核心的部分。”李唐冷笑道。


    “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這東西是什麽做的,但是還在吃,不但自己吃,還要給自己的家人吃,因為他們買不起別的果腹之物,可悲,有些人知道這東西不能吃,但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來幫助其他人,但那種方式會讓利潤變少,可恨。奧莉曾經和你提到過世界的格局是分成三個大勢力以及九個小派係的,這是我的受益,想要抗爭,你需要知道大勢,想要推翻腐朽的統治,你需要知道分寸,這是我們的機會,唯一的機會,雖然我們會成為新的統治階級,但我們也能讓世界的秩序回複正常。”李唐的聲音慷慨激昂,正如拍打著懸崖的驚濤駭浪。


    說罷他舉起手,指向牆後的世界道:“我們已經被拋棄一次,我們不能被拋棄第二次,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另外一件事,這是你去火星u-12基地的第二個任務,但重要性要比奪取基地的話語權還要重要,你仔細聽好,牢牢的把他刻在心裏。”


    李唐轉身,對胡裏昂說著,他說的非常正式,就像檢閱者在閱兵式上發表的講話一般:“三年前,海灣集團在火星-12基地20公裏處的比格爾撞擊坑進行過一次勘探,他們發現在撞擊坑中心處下1.5-2公裏處有一處礦層,勘探人員對這裏的礦層進行了采樣,並且他們驚訝的發現,比格爾撞擊坑是非常罕見的雙隕石撞擊坑,其最新一次的撞擊是比較常見的石鐵隕石,但第一次撞擊是確是隕冰,根據他們的判斷,這兩顆隕石的撞擊間隔能夠縮小到50年,這雖然是極其罕見的天文現象,但勘測而來的檢驗結果卻更加特別,有一種成分非常複雜的非人工合成物質,在岩層中被少量發現,它被命名為nec,我們叫他藍壤,這種物質擁有快速揮發的性質,需要在特定的情況下才能夠保存,當時他們隻把這種物質當作一種全新的化合物來看待,但因為一個實驗員的馬虎,他媽的,感謝那個實驗員。”


    胡裏昂非常不解,李唐一貫問問而且且頗具城府,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李唐不但說話語速越來越快,而且還飆髒話,沒等胡裏昂多想,李唐對他招招手,這個收拾胡裏昂再熟悉不過,劉扁鵲沒煙的時候就是這個姿勢。他連忙將自己的煙遞上去,李唐看也沒看,直接叼在嘴裏,他好像在盡可能的壓製自己內心的興奮,在吸上一口煙之後,李唐好像緩過來一些,他繼續道:“就是因為那個實驗員的操作失誤,導致藍壤尋思揮發,變成一堆灰塵,但就是那些灰塵,在和其他一些含有放射性的肥料一起被處理的時候,核廢料的的輻射水平直線下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一堆灰塵,灰塵,能夠讓核廢料的輻射水平下降,如果將大批力量的藍壤運送到地球,你知道著意味著什麽嗎?”


    李唐目光灼灼的看向胡裏昂,此刻的胡裏昂也陷入到那種興奮當中,他有些喘息的說道:“意味著,地球,重生。”


    “所以,你知道這次任務有多麽艱巨了吧,我們會在太陽風暴抵達前,盡可能多的運送藍壤回地球,我們需要進行測試,我們要建立一個大型的試驗基地,在那裏測試藍壤對地球上核汙染的效果,以及能夠負責這種藍壤,一旦可以批量生產,我們將為全人類帶來重生,地球也將會重生,我們將可以重新呼吸自然的空氣,孩子,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看著目光灼灼的李唐,胡裏昂不自覺的挺起腰杆,他鄭重的說道:“我將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藍壤的安全。”


    李唐看著胡裏昂,微笑著點點頭,他緩緩的說道:“這是一份名單,都是磐石計劃中最可靠的同誌,他們有些已經通過各種渠道被派往火星,這一次,也會有一個你的老相識,和你一起去,他叫凱特·勞倫斯。”


    雖然胡裏昂還沒有平息心中的激動,但這個凱特勞倫斯自己確實沒印象,不過想想,還是等回去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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