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叡叔,你在哪兒?!”李之罔呼喊道,但並沒有去尋,因為此時一直伺待在外的成癮者們終於撲殺過來。


    離得近些,他終於看清成癮者們的真麵目。這些人都長得很奇怪,有的多了根手,有的從額頭到脖子長滿了眼睛,有的則鼓著像腦袋般大的猙獰瘤子,唯一相似的點就在於他們的眼睛都散發著猩紅的光芒,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已喪失了人性,已不能再稱之為人。


    李之罔沒考慮這麽多,他雖然剛從癲癇中複蘇過來,但隻是身子孱弱,修為還是在的,當即一劍砍掉撲到他麵前的一名成癮者的頭顱。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這名成癮者隻是呆了一呆,就再次撲跳過來,李之罔隻得轉而斬去他的兩條腿,這樣才算止住了這名成癮者的攻勢,但其仍然用僅存的無頭上半身蠕動過來。


    雖不清楚是什麽導致這些成癮者在沒有頭後仍能保持行動的能力,但李之罔知道,隻要斬了他們的腿就對他毫無威脅,故此迅速的轉變目標,將他四周的十數名成癮者雙腿全部斬斷,朝外喊道,“還有人活著沒?!”


    “有...”


    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李之罔轉過頭去,發現是從破碎的馬車下傳來的。


    他隨即一麵擊退撲殺過來的成癮者們,一麵往馬車靠攏過去。到了馬車前麵,他咬破舌尖吐口精血在邪首劍上,頓時就是青白兩條蛟龍騰躍而出,護在他四周。


    有了蛟龍的防護,李之罔暫時不用去憂慮成癮者們,他將劍插在一旁,便用手去清理馬車,沒過一會兒露出個人頭來,卻是與他在小河溝閑聊過的馬肆。


    “馬哥,你還好吧?”李之罔抓住馬肆的肩頭把他從馬車下拖出來,關切地問道。


    “還行...就是手斷了,不能助王小哥殺敵。”馬肆喘著粗氣應道,如他所說,他的兩條手臂以扭曲的方式折疊變形,就算安全了大概也治不好,隻能換成儡肢。


    李之罔本想著多個人來多份力,沒曾想根本沒如他所願,反倒是多了個累贅。但馬肆畢竟是湘川鏢局的鏢師,隸屬於蘇年錦麾下,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棄對方而去,隻好讓馬肆靠住馬車殘骸歇息,他則繼續擊退靠湧過來的成癮者。


    “王小哥,你...還行嗎?”


    “還能堅持會兒。”李之罔喘著粗氣應道,他身體剛近恢複,如此劇烈的運動直讓他喘氣不停,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湧過來的成癮者越來越多,僅憑他一人之力,兩人如何能逃出升天。他遂道,“馬哥,你若還挺得住的話,就喊下一,看還有沒活著的,讓他們靠過來,我們一起衝過去!”


    “這個不在話下。”


    馬肆當即答應下來,空蕩的欲癮監牢中頓時便隻剩他的呼喊聲和成癮者們低沉的咆哮聲。


    而李之罔這邊,眼看成癮者們越來越多,他深呼口氣,終於還是決定使出舟劍式。伴隨著《驚鴻步》的熟練使用,他使用舟劍式愈發地成熟,已不需要太多的提前蓄力,但見他身影如雲隨動,劍光崩裂,圍靠在他附近的二、三十名成癮者頓時化為碎塊。


    眼前一下空曠許多,李之罔不僅沒有感到任何地喘息,反而眉頭愈發地緊縮。在使出一次舟劍式後,他就出現了頭疼的情況,而這根據以往的經曆已能確定是癲癇的前兆,倘若他再自不量力地使用舟劍式,癲癇一定會尾隨而至!


    除此之外,他的身體也逐漸承受不起這麽劇烈的動作,盡管仍能斬殺掉成癮者,但他已能感覺到腳步遲緩、動作逐漸緩慢,一切都預示著他今天逃不出這兒了,而事實也是如此。


    “王小哥,沒人回我。”馬肆喘著粗氣突然道,他已盡了他最大的努力去呼喚,但沒人就是沒人,“我喊不動了...王小哥,你有沒有感覺到頭很昏,我現在腦袋極其不舒服,感覺好多個小人在裏頭打轉,就好像要死了般,莫非我這就要...死了嗎?”


    “亂說什麽胡話,我們福大命大的,不可能交代在這兒。”李之罔隨口應道,他心想對方有可能因為失血過多,已出現了神誌不清的情況。


    忽得,他抬起頭來,才幡然悔悟般注意到那些被他砍去雙腿的成癮者、碎成裂塊的成癮者的身體不知從何時開始一直飄出淡粉色的煙霧,而他一直在關心自己的身體情況,反而把外界的情況給忘記了。


    “那些煙霧有問題,馬哥,捂住口鼻!”


    李之罔後知後覺,但終歸是說慢了,當他回過去時馬肆已經一動不動,不知是昏了過去,還是已經死掉。


    緊接著,他的腦袋也感覺到異常,如無數個大錘在猛砸般,又如無數個小人在他的神經血管中跳舞。原來不僅僅是因為使用了舟劍式,還有這該死的紅色煙霧,這是李之罔昏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


    癲癇的痛苦尋常人不能想象,事實上當事人也幾乎不能,因為他們在發作時會徹底地變化為暫時缺失社交禮儀、不悉人情世故的野獸,再低劣些,他們甚至連野獸也不如,因為野獸無論是在安逸還是危險的時候都能做到以本能地衝動行事,而癲癇患者甚至缺乏這種衝動。


    當李之罔蘇醒過來的時候,不知為何,他腦海中一直翻來覆去地回想著這段話,就好似過往的歲月中他一直被人以如此地方式羞辱。


    他來不及去想過去的迷蹤,打量起附近的情況來。和周圍數十具被倒掛起來的屍體一樣,他也是雙手被捆在身後,腳用繩子捆了個結吊在梁上。根據蘇叡所說,成癮者們的神智早已伴隨著丹藥被吞入腹中,全憑本能做事,但為何他沒有被殺,反而被吊了起來以做後用?


    想不清楚李之罔便不再去考慮,而是努力尋找逃脫的方法。他盡力地搖晃上半身以最大限度地看清周圍的情況,不容樂觀,但也有一線生機——在他旁邊的屍體胸口上插了把屠刀,如果能拿到的話就可以割掉手上的繩子。


    他把身子換個方向,以使後背正對著屠刀,隨後屏足口氣把身子弓到最大極限,一口勁擺向屠刀。很可惜,他預估錯了取得屠刀的難度,第一下並沒有成功。


    李之罔並沒有就此而氣餒,畢竟並不是做什麽事都會馬到功成。不顧身上滴下的淋漓大汗,他一次次地嚐試,其間好幾次甚至都碰到了刀柄,隻是並沒有趁勢取下屠刀。


    就這一次!他在心中給自己打氣道,隨即大幅度地擺動身子,這一次的幅度遠超以往,但就在他抓住屠刀的一瞬間,吊滿屍體的屋子內突然傳來了一聲駭人聽聞的腳步聲,嚇得他立馬鬆開屠刀,歸於平靜。


    腳步聲從響起到結束持續了很長的時間,李之罔沒能見到腳步聲的主人,但四麵火燭投射過來的影子已向他證明腳步聲的主人不會是一個正常人。


    待腳步聲歇下去後,李之罔愣是多等了段時間才重新去拿屠刀。有了之前的數十次嚐試,這次他僅搖晃了三次便拿到了屠刀。他把捆在手腕的繩子割斷,隨後挺直上身去割腳上的繩子,伴隨繩子割破的聲音和緊隨而至的沉悶撞擊聲,他終於是掉在地上,重獲了自由。


    李之罔第一時間就感覺到沉重的疲憊,無論體力還是心裏都極為憔悴,他下意識地撩開衣裳,發現胸口紮了數十個密集而微小的針孔,似乎在他昏睡之際,有人往他體內注射了什麽東西,而這也是他感覺到心力憔悴的首要原因。


    除此之外,他的邪首劍也不見了蹤跡,想來該是被人拿走了。


    他並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在屋內打轉,想看看被吊著的人裏是否有湘川鏢局的人。轉悠一陣後,他還真遇見了一個熟人,這是個好消息,壞消息是熟人已經死了。


    蘇叡上半身赤裸著被吊在梁上,麵目驚慌,似乎在死前看見了什麽驚懼至極的東西。因為之前馬車被撞所帶來的衝擊,他大半個身子都有如碎裂般裂出數條長短不一的細縫,裏麵流出的鮮血一路從他的肌膚上滑下匯聚到天靈蓋,最後順著散開的頭發滴在地上。他的喉結處被挖了個大洞,如果李之罔了解的話,這是在活著的時候被強行打開神府造成的結果。


    如果在以前,李之罔或許會有些感懷,但見過了太多眼前人的身死後,他甚至有點無動於衷,隻默默地把蘇叡解下,然後將其收在自己的神府中,畢竟落葉要歸根,人也是這樣。


    除蘇叡外,他並沒有發現其他的湘川鏢局的人,不知道這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而在這一過程中,他也把屋子打量了個遍,是用監牢改造而成,隻有一個出口。


    因為剛才有人來過,李之罔知道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人在活動,故此貓著身子往外探了探,發現外麵是一條小道,而他所在的屋子是小道兩邊監牢中的一間。


    他沒有多想,拿緊手中的屠刀便出了屋。


    由於不知道具體的方向,李之罔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他先先往小道後麵走去,發現沿途所見的監牢都是關著的,偶爾會傳來幾聲嘶吼和咆哮,但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動靜。


    他大概走了一刻鍾的時間就來到小道的盡頭,看來是走錯了。但李之罔並沒有離開,而是往一處監牢走去,此處與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樣,門是開著的。


    他躡手躡腳地伸個腦袋進去,發現這間監牢尤其地小,隻相當於尋常臥房大小,而裏麵也隻關押著一個被捆住雙手雙腳的人。他注意到這人雖沒有任何動靜,但胸口卻有浮動的跡象,看來是還活著。


    李之罔輕敲下門,那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他隻得緩步靠過去。


    “嗯?陌生的氣味。”那人忽得抬起頭來,臉上長滿了肉球,把李之罔驚了一跳。


    他把頭撇到一邊,盡力不去看此人的臉,問道,“閣下也是被成癮者捉到此處?”


    “差不多。我是魚九則,閣下呢?”


    “在下李之罔。”


    “他們現在做事這麽不靠譜,捉來的人都能給跑脫了。”魚九則輕笑聲,問道,“閣下是準備要逃嗎?”


    “確實,但我對此處一概不知,不知該往哪處走。不如我替閣下解了繩索,我們一起走如何?”


    “繩索易解,髒病難處,閣下若想助我脫困,還需取來一物才可。”魚九則見他說了後李之罔麵色有改,隻好解釋道,“此處乃是‘章魚’的管區,而閣下要想走出此地,則必須得殺了章魚,我所要的藥就在章魚身上,正是一舉兩得。”


    “閣下對此處似乎頗有了解。”雖不知道魚九則的身份,但李之罔卻感覺此人不太簡單,試探道,“閣下既然想要我去殺章魚,可知道他的弱點?”


    “後頸。”魚九則笑道,“那我便在此等閣下的好消息,閣下可莫要讓我失望了。”


    不用多問,李之罔知道章魚肯定在小道的另一頭,出了監牢便往另一頭走去。


    走在路上,他並沒有看起來這麽從容。自從蘇醒過來,他就感覺身體極差,一方麵是癲癇之後的後遺症,另一方麵則是他的胸口時冷時熱,似乎有什麽東西寄居其中。


    不知道現在的樣子能不能殺了那章魚?這麽想著,李之罔從小道的這一頭來到了另一頭。


    與另一邊的盡頭是牆壁不同,這邊的小道則開了一道大門,門微微敞開,有黯淡的光透出來。


    他把門推大些,擠進去半個身子,剛要打量裏麵的情況,忽然感覺到一股危急生命的威脅,下意識地側了下,便見一柄巨大的屠刀擦著他的頭皮將將劃過。


    驚險之際,李之罔趕忙把剩下半個身子往裏擠,在地上連續翻滾數下才避開接下來的攻擊。他把頭回望,隻見屠刀的主人正是他之前見過的影子模樣,多手多腳,又高又壯,頭皮披散結塊,有如蓋著個章魚,看來這就是魚九則說的人。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李之罔當即運行起《驚鴻步》低身俯衝過去,屠刀在手中不停地交換,給對方製造假象。


    在重新把屠刀換到左手的時候,他已躲開了章魚三次的進攻,眼見對方的攻擊又來,他使著身法輕鬆躲過,手中屠刀抬起往對方脖頸而去,想到章魚腦袋飛出的場景,他不由得一笑。


    就在要割破章魚喉管的一瞬間,李之罔突然發現他竟再近不了一步,他低下頭看去,不知何時章魚肩上多出來的兩條手已抓住了他的腰。


    章魚咧開個大嘴猛笑,李之罔頓時就感覺五髒劇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彎去,他趕忙改換屠刀方向,斬向章魚的肩頭。


    伴隨章魚的一聲慘叫,其左肩上多出來的一條手臂應聲而斷,李之罔也趁機跳開,重整戰備。


    他這次失利還是戰鬥經驗太少,交戰起來就忘了對方多了四隻手、兩條腿,隻把其當做尋常對手對待。想及於此,他再次衝將上去,時刻提防住章魚的幾隻手腳。


    有了這樣的戒備,李之罔很快就摸清楚章魚的實力,其雖看起來孔武有力,但卻是個空架子,隻會使著屠刀胡亂揮砍。因此,僅一會兒的功夫,他便斬去章魚的四手兩腳,讓其變成了個“正常人”。


    就在李之罔準備繼續加緊攻勢,一舉製敵的時候,章魚忽得頭發立起,如真正的章魚般從口中噴出大量墨汁。摸不準墨汁有沒有毒,為了穩妥起見,李之罔隻得止住腳步,當墨汁散去後,章魚卻已不見了蹤跡。


    “出來!”李之罔朝屋內吼道,“長得人高馬大的,卻隻敢偷偷祟祟?”


    很可惜,除了回音外,沒有任何東西回應他。


    見此,李之罔隻好一邊打量屋內,一邊提防著章魚有可能的偷襲。


    這間小屋與此前的不同,無論是他之前被吊著的房間還是魚九則待的地方都有刑具遺留,很容易就能發現是由監牢改造而成,而此處沒有任何監牢的跡象,反而更像一個實驗室。


    屋內擺放著許多桌子,上麵堆滿了書籍和瓶瓶罐罐,還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器皿,難道這章魚還是一個耐心專研的實驗家?李之罔嗤笑聲,他注意到了其中一張桌子上擺了具被劈成兩半的屍體,如果章魚是實驗家的話,那未必也太血腥了些。


    首要的還是要找到出口,李之罔把這些草草看過,便穿過桌子往後麵走去。出口是一道緊鎖住的門,他用屠刀敲了敲,連個口子都沒留下,看來不能用蠻力打開,隻能去找鑰匙。


    忽得,他想到從章魚逃開到現在都沒有傳來門打開的聲音,這隻能代表章魚還藏在屋內!他頓時警鈴大作,開始注意一切可疑的東西,章魚既然沒走,就肯定還有後手。


    李之罔回到小屋正中,把桌子全部推開,這樣章魚就算想偷襲他也能被他提前發現。


    但他沒有料到,章魚采取的是另一種方法。


    安靜的屋內,鈴鐺“叮叮”的聲音忽然響起,像催魂曲般直擊李之罔的心肺。他感覺血肉沸騰,下意識地想到胸口上的針孔,剝開上裳一看,針孔已是溢出血來。


    “你...給我注入了什麽東西?”李之罔說著,身子已逐漸無力,同時頭腦再次昏沉,他知道自己不能昏死在這兒,趕忙提振起精神緩步往外走。


    鈴鐺的聲音愈來愈近,李之罔也越來越不舒服,當他終於堅持不住癱倒在地的時候,章魚的腳出現在他眼前。


    “你毀了我的身體!”這是李之罔第一次聽到章魚的聲音,很是沙啞,同時飽含著怒氣,“但是你的手腳不錯,我要把你安在我手上,至於這中間的痛苦,你死了之後也擺脫不了!”


    李之罔眼微眯著,看不太清楚外麵的情況,但能感覺到他被抓了起來。隨後經過一段路,他被重重地甩在了桌子上,背磕到了什麽東西,讓他疼得不行,不由低吼一聲。


    “既然要你承受多點痛苦,那麽就拿出我的私藏來。”章魚說著,李之罔發現他的舌頭被抓了出來,伴隨一點刺痛,不知名的液體被注入到他舌尖。


    頓時,他就感覺意誌複蘇,雙眼不由大睜,章魚的一張醜臉頓時入目。


    “你給我下了什麽?”


    “我把它叫做冷靜劑。”章魚咧開嘴笑道,一邊把李之罔的腳捆住,“可以讓你的知覺成千百倍地擴大,保證等會兒你痛苦得話都說不出來,一想到你屎尿橫流的樣子,我都有點想那個了。”


    說著,章魚竟就把自己的褲頭摘了,扶住下麵,一邊動作一邊不由地輕哼起來。


    李之罔真是被惡心到了,暼了一眼反而樂道,“這麽小隻,虧你還爽得起來。”


    章魚聽了頓時沒了繼續自樂的興趣,一麵去旁邊找多的繩子來捆李之罔的手腳,一邊惡狠狠道,“你且叫喚,等會兒便讓你來給我含上,讓你知曉是大隻還是小隻。”


    李之罔沒去想那個場景,但已感覺冷意遍身,趁著這個空當,他趕忙去找可堪一用的武器,剛才的屠刀在被章魚抓住的時候落在了地上。


    也是天有憫心,他還真找到了把小巧的手術刀,看著章魚快回來,趕忙移個身位把手術刀蓋住。


    “我既然都要死了,能不能給我說下我胸口的針孔是怎麽回事?”李之罔看章魚正按住他右手,一麵用言語分散其注意力,一麵小心翼翼去拿手術刀。


    “哼!好心給你注入了聖女的血,本等著你蛻變成我們的一員,結果嘛。”章魚冷笑聲,沒好氣道,“既然你惹怒到我頭上,自然不能讓你好過,就算頭兒怪罪到我,我也有一番說辭!”


    說著,章魚已經把李之罔的右手給捆好,他換個方位,埋下頭來,繼續用同樣的法子捆左手。


    “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沒給你說。”李之罔抓緊手術刀,充滿蠱惑地道,“現在快死了,或許應該告訴你。”


    “既然要死了,有甚好說的!”章魚雖是這麽說著,頭還是微微抬起來。


    “那便是後頸是你的死穴!”


    李之罔怒吼一聲,手起刀落把手術刀插在章魚脖子上。


    章魚晃了晃,手中繩子一鬆,魁梧的身子驟然跌跪在地,抽搐幾下旋即不再動彈,卻是直接死了。


    李之罔輕笑一聲,解了繩子又踢幾下章魚,發現對方真死了才不由得哈哈大笑。方才鈴鐺響起時他確實感覺身子極為地不舒服,但或許是由於癲癇不時的肆虐,他竟已擁有能抵抗這種痛苦的能力,在章魚停止搖鈴鐺後很快就恢複了過來,一直偽裝以讓對方鬆懈,這才找到機會殺了章魚。


    在章魚死後,他的身體出了些變化:章魚除了嫁接了一些成年人的手腳外,在他的胸口附近還嫁接了幾條嬰孩的手臂,而這些連同他鑲在後背上的耳朵、頭發裏的眼睛都隨著他的死亡化為了一灘粉紅色的液體,除開這些充滿邪性的裝飾品,章魚不過是一個禿頭的中年人。


    李之罔撇撇嘴,將章魚的屍體從粉紅色液體裏拖出來,摸索一陣,找到串鑰匙,至於魚九則需要的藥並沒有找到,沒辦法,他隻能把章魚的屍體拖回去,讓魚九則自己尋找。


    “你贏了,他沒有用鈴鐺來對付你?”魚九則雖然希望李之罔贏,但一想到章魚有鈴鐺庇護,便覺得此番極為渺茫,結果沒想到對方還真回來了,還提著章魚的屍體。


    “用了,但我挺了過去。”李之罔含糊其辭,沒有具體解釋,一邊給魚九則鬆綁,“你要的藥我沒搜到,你自己找找看。”


    魚九則也知趣地沒有多問,說不得對方身上有什麽法寶能夠抵禦鈴鐺,繩子解開後,他道謝一聲,便同李之罔之前一樣,在章魚身子上摸索。


    摸索一陣,魚九則突然抬頭道,“手裏的刀借我用用。”


    李之罔拿了兩把刀,一把是殺掉章魚的手術刀,一把是最開始拿到的屠刀,他把屠刀遞了過去。


    便見魚九則把屠刀抵在章魚的頭上,極其嫻熟地剝開了章魚的頭皮。李之罔還是第一次見到人腦的內部構造,不禁微微搖頭,反觀魚九則則坦然許多,一把屠刀使得風生水起,在章魚的腦袋裏肆意穿行卻沒有破壞任何結構。


    “找到了。”伴隨魚九則的話語,他把屠刀上挑,一顆漆紅色的肉瘤被他割了下來。


    魚九則眼中露出貪婪的目光,沒讓肉瘤在空氣中多待一瞬間,直接就吞入腹中,沒過片刻他自己臉上的瘤子就消失得無蹤無際,露出個年輕的俊秀模樣。


    “多謝閣下相助。”魚九則拱手道,“在下乃是梵惑道門的內門弟子,李兄以後若是有時間,可來我道門一聚,屆時必步履相迎,以謝李兄救命之恩。”


    李之罔沒多說什麽,對方的意思其實就是他沒什麽能拿得出手來謝恩,隻能口頭謝過,但“梵惑道門”四個字卻讓他想起一個人,不由問道,“魚兄既然是梵惑道門出身,可知山門中有一女子喚作李杓?”


    魚九則想上陣,搖頭道,“從未聽過這人。李兄莫急,待我回了山門必會打聽一番,若有任何發現,一定聯係李兄。”


    李之罔自然謝過,又報上自己目前的居地,轉回正題道,“我聽說欲癮監牢裏的成癮者們早失神智,可我見那章魚雖也是成癮者卻神智清明,其中來由魚兄可知曉?”


    “嗯,這個我知曉。”魚九則看起來很是急迫,讓李之罔跟上他,邊往外走邊道,“成癮者從來都不穩定,大多數都會墮落成沒有神智的野獸,但其中極少地一部分卻在向著進化的方向前進,不僅神智與我等正常人一樣,而且可以自如地控製身上的異變,這些成癮者,或者說進化個體聚集到一塊兒,成立了一個王國,我們被關押的地方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王國?真是好大的膽子。那王國裏結構是什麽,我們又該如何出去?”


    “出去?”魚九則搖搖頭,道,“我還有事要辦,不能離開,不過李兄要走的話,我也能給你指一條明路。”


    如今鏢是運不成了,能多活一個是一個,李之罔才不想在這兒再多待,也不會陪魚九則去闖那龍潭虎穴,便道,“那就多謝魚兄了,這地兒我是真待不了一刻。”


    “好,那你聽我說來。”二人聊著,已到達章魚待的屋子,在接過李之罔遞上來的鑰匙後,他邊開門邊指著前方道,“章魚這樣的人喚做引欲官,有十幾號人,他們的首領則叫做引欲將軍,就在前麵的房間盡頭,但你不用擔心,等會兒我有辦法繞過引欲將軍。過了引欲將軍,有兩條路,一條是覲見國王的大道,一條則是通往入欲將軍的小道,你走小道,在這途中有一塊地,你要注意去看,裏麵種滿了花,找顏色最豔的摘下來,花田有條路能直通入欲將軍的房間,無需鑰匙。到了入欲將軍的房間後,你就把花瓣含在口中咬碎,到時候噴其一臉就能殺死她。在入欲將軍房間裏有且僅有一張書櫃,你推開後會發現有一條小徑,順著小徑走上去就能逃出升天。”


    有了章魚的前車之鑒,李之罔對魚九則的話自然是信了八分,趕忙一一記在腦中。


    從章魚的房間到引欲將軍的房間是一條寬敞且邃深的大道,沿途擺滿了雕塑,但模樣都很詭異,全是吊死、淹死、燒死等各種死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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