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磕磕絆絆的話語隨著不斷嚐試而變得順暢了起來。


    “不急。”天下第一溫聲應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感覺如何?


    容晴有些說不上來。


    這實在是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


    人有雙手雙足,靈活的軀體,敏銳的感官。外界的一切變化,人都能感應並且交互。可現在的容晴有點像植物人,意誌清醒也能察覺外界,但缺乏對於自身軀體的掌控。那種指揮不動身體的感覺特別無力以及憋屈。


    她現在可是被困在先天的軀體裏,連自己的本尊肉身也無法掌控了,能不憋屈麽。


    這奪舍,到底算不算成功?


    容晴也隻能問天下第一了。


    “我現下隻能神識傳音。至於其他的……”


    天下第一聽到一聲很長很長的歎氣。歎氣過後,容晴還是忍不住抱怨:“我什麽也幹不了啊。”


    “隻能神識傳音?”他沉吟,“你看看自己神魂可有什麽變化?”


    對麵一下就陷入了沉默。


    容晴行動力多高,就算天下第一不說,她自己也是要研究一番自身變化的。因此不再廢話,潛心研究起神魂狀態來。


    天下第一本來已經做好了等她個把月的準備,哪知要不了一炷香的時間,容晴的回答就過來了。


    “我靈台沒了。”


    天下第一:“啊?”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頗有種風太大我沒聽清的意味。


    可還沒等天下第一消化完第一記重錘,第二記錘又敲過來。


    “我識海也沒了。”


    “什麽?”


    容晴認真道:“從此以後,我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了。”


    “你放屁!”


    “不信你進來自己看啊!”容晴也怒了。


    我騙你幹什麽,我是那種低級趣味的人嗎。


    “那你怎麽神識傳音的?”


    “我怎麽知道?我就是想了一下,就傳上了啊。”


    天下第一剩下的話立刻就被容晴理直氣壯的回答給噎住了。


    “那……為師進來看看。”


    這就對了嘛。


    容晴沒有抵抗天下第一的神識進入,任由對方探察。最長直徑足有二十三光年的先天軀體何等龐大,得虧天下第一的神識足夠強悍加上容晴根本不做抵抗,這才能侵入其中細致觀察。


    可這一探察……


    天下第一神情複雜地收回神識。


    “還真的沒有神魂,你自己都感應不到嗎?”


    “感應不到。好像沒有也沒什麽影響。”


    “可你這樣不就跟心魔差不多了?”天下第一對心魔還是比較了解的,“可心魔也並非完全沒有神魂,還是有那麽一絲,作為其心神的載體。而且你傳音給我也確實用的是神識。”


    “我想神識傳音給你,神識就出現了。”容晴也肯定道。


    天下第一隻覺得不可思議:“想了一下就有,沒想,神魂就消失了。難不成這就是為什麽先天不會被奴役或者奪舍……果然啊,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他頗為感歎。


    “我失去意識後到底發生什麽了?”


    “哦,這個啊。”天下第一將之前的事細細講給容晴聽。


    事無巨細,包括從極出手阻止了他打開第二枚錦囊,包括從極的那句交待“無需心憂,一切平安”。


    “這就是山河圖?”


    容晴自意識蘇醒後,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幅巨大的畫軸,隻是忍著沒問而已。


    “不錯,此寶為南天雪微尊主所有。”天下第一侃侃而談,“與西天北極尊界截然相反,南天向來以女子為尊,澹台家的傳統更是傳女不傳男。你那兩位劍主能夠從尊主手中借得此寶,必定是嫡係中的嫡係,澹台一族的掌上明珠,受寵得很。”


    “他們說將來讓我到雪微尊界之時再歸還此寶?這麽說我將來是必定會去咯?”


    “至少目前來看,劍主算無遺漏。”天下第一想了想,打趣道,“到那時,你恐怕有機會親自見到劍主的長輩:雪微尊主。說不定尊主還要考校考校你。”


    容晴冷哼,並不想接對方的玩笑話:“那我就不去,此寶不就歸我所有了?”


    天下第一:……你高興就好。


    天下第一並不知道,容晴其實是見過雪微尊主的。當然,也不能說是“見”。因為在長生宴時,八大尊主的麵容一片模糊,似是特意遮掩別人的視線,模糊旁人的認知。


    容晴隻知對方是雪微尊主,是一位身材高挑氣勢凜然的女子,其餘便看不清楚了。她那時怎麽也不會想到對方竟然就是澹台家老祖,是劍主的血緣長輩。


    想到這裏,容晴也沉默了許久。


    等她再度開口,卻是換了個話題:“劍主的意誌在我肉身中蘇醒時,有什麽異狀嗎?雖然師父您將前情說得詳細,可我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而且現在也完全感知不到他們的存在。”


    要不是她自己現在就困在先天肉身內,她都覺得是天下第一在忽悠她。


    無論如何,這都是很不尋常很奇詭的情況。容晴親身經曆,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居安思危的後怕。現在劍主們出現是為了她好,以後呢?要是有個萬一呢?


    會不會某一天莫名其妙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會不會某一天不明不白就死掉了。


    到那時她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夢幻泡影。


    這個問題就好像定時炸彈一樣,容晴知道它被埋在地下,可無邊無際的荒原裏她怎麽也找不到它。於是隻能日日夜夜擔驚受怕,怕它哪一天突然就爆開,將她炸得屍骨無存。


    天下第一仔細回想。


    “你這麽一問,為師倒是想起來,你的眼睛曾經有過變化。”


    “什麽變化?”容晴連忙追問。


    “變成金色。”天下第一也很疑惑,“自打劍主的意誌蘇醒後,你的眼睛逐漸變成了金色。至於現在嘛。”


    他伸手向身旁懸浮的容晴本尊肉身探去,抬指輕輕掀開她的眼皮。


    一雙眼眸顯露出來,是深褐色。


    “你看,又變回你原本的顏色。”


    變成金色。在容晴記憶中,隻有一個人擁有金眸。


    除淵。


    “我知道是誰了,沒想到連他也能來……”


    “誰啊?”天下第一好奇死了,秘密說一半這不急人麽。


    天下第一的注意力都放在容晴身上,收回手後,便沒第一時間注意到身旁的這具肉身原本凝住的眼眸輕微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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