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畢後,焰雙似乎確實很忙,因此回到舟上,匆匆離去。


    至於程恪,容晴不敢多瞧,低頭道了聲,“我先回房,不敢怠慢大人們交待的事。”


    程恪沒再多說什麽。意味不明地掃了她幾眼,“你盡力而為罷。”


    相比起容晴準時甚至提早完成任務,而無趣地殺死對方。他更為期待,隨著死線越來越近,她又會是怎樣一副崩潰模樣。


    應當是會跪下來,涕淚橫流地哀求他吧?


    程恪笑笑,踱步離開。


    和焰雙禦舟飛行完全不同,他幾個邁步在山間跳躍著。比俗世最高明的輕功還要強悍。


    被一個練氣欺負到頭上。容晴無奈苦笑。


    強大支配弱小,向來是修界最重要的準則。即使是在俗世也是如此。


    長時間唾手可得的優待,讓她一直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世上哪有永遠強大的人,能保證自己從不跌落。”喃喃自語。


    所謂以弱勝強,要看氣運,且“弱”也並非絕對的弱。


    不……也有例外。容晴回想著。


    其實,有那麽一些人,她隻是看著背影,就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超過的那一天。


    北極雪山上那些奉行無情道的修士,將自己“人”的那一部分剔除,而追求與天道的極致相合。


    “沒法相處。”因為差距太大而在一群大佬中間格格不入。


    容晴捂著肚子,又疼了。


    趁著程恪離開,她先去偏房看了眼郭夫子。


    “先生。”鍾秀拉住容晴的袖子。


    在她把郭夫子扶進來後,就立馬將其放到了床榻上。


    此刻郭夫子雙眼緊閉,臉色發白。發髻雖然有被整理過,但散亂的花白頭發還是在額角處明顯地冒了出來。


    容晴俯下身子,看著平日裏中氣十足與她討論的郭夫子,這般呼吸微弱地躺在床上,心都疼了。


    “中間有醒來過嗎?”


    “不曾。”鍾秀搖頭。


    容晴摸著郭夫子的手,幹癟的皮下,青筋暴突。


    她甚至連切脈都不會!


    “必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容晴回握住鍾秀的手。


    堅定的語氣,不知是在說服對方,還是在說服自己。


    “那她會沒事嗎?”鍾秀已經完全怕了這些仙家手段。


    她低聲在容晴耳邊問,不敢說出自己女兒的名姓。


    “她就是我們的機會。”容晴將鍾秀的手握得很緊,也不管兩人的手心已是濡濕一片。


    她跟著被控製的郭夫子轉進屏風裏的時候,察覺嘉嘉非常敏感地躲著,而控製郭夫子的人,卻一無所覺。才故意當作沒有嘉嘉這個人來談話的。


    原本以為是這傀儡控製之術不太高明,現在來判斷,應是程恪修為太低的緣故。


    築基不到的修為,能遠程操控傀儡,且能分出靈氣來使用法器……她更喜歡稱之為道具,想來天賦也很是出眾。至少容晴練氣期的時候,也不能保證做得比程恪更好了。


    她和郭夫子兩個宵禁前出城,至今未回。王府必定能得知消息。睢城離這些修士這麽近,卻少受其害,想來是有至少一位徑國這邊的修士停留在睢城,這才讓程恪今日在睢城的行動,有所避忌。


    隻要徑國這邊的修士,找到了書肆,就能找到嘉嘉。鍾秀與嘉嘉是親母女,血脈相連。除去其他類型的追蹤之法,血脈牽引之術說不定這邊的修士也會,那就能精確地找到她們三人的所在了。


    容晴順著這思路推理下來,連自己都被安慰到了。


    不是哄鍾秀的,而是這麽想的話,確實可行。


    現在就隻有拖時間的辦法了。


    真的能有三天的時間嗎?容晴深吸口氣,看著仍舊人事不知的郭夫子。夫子還能撐到那個時候嗎?


    “秀娘。”


    “嗯。”


    “你先照顧夫子,看看這個院子裏麵有什麽吃的用的。沒有的話,就去廚房看看。主要是水,每隔一個時辰就喂一點進去。”容晴著重交待,“如果夫子醒來,或者是有任何發熱的情況,你一定要來找我。立刻,明白嗎?”


    “我曉得,先生。”鍾秀一直都非常堅強,“先生也要照顧好自己。”


    容晴敷衍地點點頭。


    她自己全身狼狽。縱使現在她對這些修士有用,也不會得到什麽好待遇。索性不管這些外在的。


    摸了摸額頭上的血痂,上麵還黏了碎發,硬成小塊。鍾秀就算沒說,她也感覺出來了。


    “嗬”


    壓下心中的怨恨和怒火,容晴轉身又回到了分給她的那個房間。


    哪怕隻是做做樣子,她也該出現在那兒。


    房間裏隻有一方簡單的小桌。這裏不是書房,很多用具都是找不到替代品的。


    轉完了屋子裏附帶的小套間,一無所獲的容晴隻能把這個小桌子將就地用了。


    書箱裏的東西很是齊備,隨著馬車翻到在地時,裏麵的東西也沒有受到損壞。


    也來不及心疼箱子邊角上的磨損,容晴盡快將臨時書桌布置好。挪了凳子來,補充擺放的長度。


    而所謂“萬物書”,憑容晴八百年來的見識,也是有點納悶。


    毫無疑問,是一件法器。可就這麽直接給她用?


    她現在可是什麽靈氣都沒有的凡人啊。


    封麵什麽都沒有,隨著她掀開第二頁,隻見左邊那一麵寫著“萬事萬物皆可尋,一語一言定分明”。


    而右邊……則是同封麵一樣的空白。


    他們這麽簡單就把法器給她使用,卻什麽也說,除非他們覺得非常簡單,用不著開尊口。


    容晴試探著:“野狐州誌”。


    很快,右邊的空白頁麵上,浮現了一長串的目錄。


    看著那排得密密麻麻的各分卷,她下意識地碰上了紙張,朝上劃拉。


    沒反應。


    “……”


    咳,連容晴自己都被這好久沒出現的下意識動作,愣了神。


    等回過神來,她想到一個可能,連肚子都不疼了。


    這產品要是能量產,她豈不是發了?


    這樣的驚喜隻存續了不到三息。


    是因為她當初不太在意各種特殊法器的消息嗎?她真的對這東西半點印象都沒有。


    甚至在修界的共識中,最基礎的法器都必須要有靈力貫入,才能使用。


    容晴凝視著萬物書的眼神中是疑惑,是警惕。


    存影留影的技術在修界不難。檢索的功能,也可以使用禁製來代替。舉個簡單例子,就是剛練氣的新弟子,體內極少量的靈力都能勾動入門玉簡的反應,勾連他們的靈識,將玉簡中大量的圖像文字信息進行閱讀。這個閱讀速度是極其快的,而隨著修為的提高,境界的突破,其能力的上限愈加攀升。至於高階修士接收和處理信息的能力,凡人根本無法想象。


    但凡人也能這般簡單使用法器,這類消息容晴從來沒聽說過。


    容晴挑了其中一分卷,試著喊出了其名。


    果然,頁麵上的字跡淡去,新的文字逐漸浮現。確實是正確的內容。


    隻是“下一頁?”


    它好像沒能明白,根據容晴所說的話的發音,又跳去了新的目錄。


    這有點傻啊。容晴暗想。


    若是平常,她還有閑心玩玩,但這個時候,她隻想快點研究出來各種功能……


    “先生。”房門被敲了敲。


    ?


    才剛明白怎麽翻下一頁。原來是翻過去再翻回來這種反人類操作。


    “怎麽了?”容晴連忙去打開門,“夫子醒了?”


    “不是。”鍾秀這會兒是肉眼可見的慌亂。“是我們出不去了。”


    她直接拉著容晴往外跑。


    雨已經停了。明明是在山中,卻沒有任何動物的聲響,寂靜得可怕。


    一路將容晴拉到院門前。


    “這裏。”她示意容晴伸手去摸麵前的空氣。


    看到這個動作,容晴心裏已經明白了一半。


    果然!


    她伸手往前摸,隻伸到一半,就被不可視之物阻擋住了。


    同時,得到了手心發麻的反饋。


    “糟糕了。”喪氣。


    這個觸感……這禁製居然還是能聯通禁製主人的。


    阻人出去的禁製,就容晴所知,不下萬種。如果她能“看見”,就不至於上手去摸了。


    不管是看似好脾氣的焰雙,還是將厭惡表現得明明白白的程恪,她都不想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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