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這些年,陪著顏娧天南地北地走了一大圈,唯一沒少過的便是她君子笑裏的點心,再不樂意也會陪著吃上一兩口,否則怎過得了這關?


    “好的。”厲耿麵有難色的嘴角抽了抽,完全沒意料到僅僅要求膳食,先是武力恫嚇離開牢籠,如今又說不離開,耍他好玩的?


    不禁懷疑他究竟怎麽克服糕點惡夢的?同梁王給他的消息截然不同,雖看不出他的喜好為何,糕點多半還是有進到胃袋裏,究竟是怕還是不怕?


    看著麵前男人慢條斯理地整理著麵容,待花蜜逐步清理幹淨,緩緩露出原本爽朗清舉,俊美無儔麵貌後,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也在此時迎視著他。


    厲耿:……


    真的太小看承昀了啊!


    看著漂浮在水麵那不尋常的濃厚蜜漬,厲耿吃驚地瞪大了雙眼,訝然無言地回望麵前男人,哪有受傷?


    障眼法?難道承昀早有準備?他人在曉夷大澤也清楚越城諸事?一直都知道梁王想算計於他?早就知道梁王意在顏娧?


    連串的疑問如鯁在喉地,冷汗浸濕了顫抖的雙手,藏在身後久久不敢動彈,原本奉承的淺笑也僵硬了三分。


    “昀兄是打算……”厲耿再次鼓起勇氣問著麵前男人,一身汙穢也沒掩蓋自骨子裏肆散的矜貴,怎麽會傻到以為能夠將這樣的人掌控在手心裏?


    “沒有打算。”承昀當真沒打算離開暗牢,因此回以舒眉淺笑。


    在此同時眼底紫光淺淺異動,一旁原本持當相像的護衛,瞬時失了神魂般地跪坐在地,茫茫然地看著麵前男人,看得厲耿差點也軟了腿腳跪下去。


    “昀兄這是?”厲耿顫顫然眉眼裏盡是懼意。


    承昀兀自滿上茶水,漱去口中連日來的甜膩感,順利找回口內如常芬芳,這才瞟向手腳不自主發顫的男人,似笑非笑地說道:“沒什麽。”


    “這幾人有什麽問題?”厲耿問得戰戰兢兢,也沒想到承昀會選擇放過他。


    “不知道。”承昀薄唇勾勒著熟悉的淡漠。


    厲耿:……


    不知道能二話不說地就下了魅術?說了誰信?


    他敢想不敢問啊!


    “麵生。”


    看厲耿滿腹疑問又不敢問,承昀大發慈悲遞送上兩個字,便徑自走向放置他個人物品的木桌,隨手翻了幾件受潮染上黴味的衣物,雖不樂意也擰著英挺眉宇無奈地換上。


    厲耿:……


    他就不能自行安排幾個人?都是王總管安排給他的人手啊!


    換妥衣物,承昀又是一個耐不住地擰眉,忍不住地提出第二個要求:“幫我準備幾身幹淨的衣物。”


    厲耿正想回身交代人手,嘴角又不由得抽了抽,差點忘了身邊的人全跪了,隻得默默應下,幹笑答道:“稍後奉上。”


    “不急,跟著你的衣物一同準備。”承昀那張矜貴毓秀的臉龐,佯裝不經意地緩緩抬眼,興味問道,“迫不亟待想讓全部的人知道,我還活著?”


    他可沒忘記死訊已傳到越城去了!


    “不!不!不!我...我...”厲耿嚇得慌張地搖頭擺手,話都說不清楚。


    “好好說話。”承昀本就沒打算拿他作甚,雖說東越繼任的皇帝,厲耿絕非首選,然而兩王心思詭譎,手段更是肮髒令人不齒,兩害相權取其輕為前提,還是會以厲耿作為優先考慮。


    一個怕死的皇帝好拿捏多了!


    也正是這樣的性子讓他們選擇借厲耿臉行事,可惜算得再精明也始終耐不過,擔心所屬之物被搶奪的人性。


    也慶幸裴黎家在同一時間追緝行蹤,不管厲耿如何喬裝,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過兩家的跟監,也因此黎承與他才會決定,要他衣衫襤褸的被送到梁王府邸。


    吃足了梁王父子給的苦頭,更能輕鬆拿捏他的不甘心啊!


    “這些都是王總管安排的人手,絕對忠心可靠。”厲耿捏著冷汗,隻差沒拍著胸脯保證。


    承昀冷眼一撇,唇線微勾,眼底紫光閃曳,低沉渾厚地嗓音緩緩問道:“來自何處?”


    跪在地上的三名戍衛忽地一陣迷亂,似乎正抗拒著紫光牽引,承昀眸中紫光綻出一陣燦輝,再次問道:“來自何處?所為何事?”


    幾人眼神終於趨於渙散,連一旁厲耿都稍稍受了影響而引起一陣暈眩,連忙扶著桌沿,撐著隱隱作痛的額際,閉著雙眼歇息著。


    “梁王...爺派遣卑職...趁夜潛入戍衛...廡房...取而代之,一字不漏回傳...靖王所有消息...”為首戍衛茫然地稟報著。


    “奕王爺要...卑職確定...西堯攝政...王世子死訊...是否真實...”


    第二位戍衛也跟著說出目的時,厲耿已恢複了神智,心裏滿是怨懟無處可發,憤恨地看著最後一位戍衛,喝聲問道:“你呢?”


    “王總管交代...不能讓昀世子...真沒了命...”


    承昀又不經意的揚起那抹似笑非笑,笑得厲耿臉麵又掛不住了……


    他回曉夷大澤才多少日子?便被兩王派了細作入城?


    雖說諜中諜本是常見手段,被外人毫無預警地扯破那層遮羞布,麵子總是過不去的難堪,也在說明他的……無能!


    若非麵前男人,他甚至連回到東越的機會也沒有,而他卻河都沒來得過便急著拆橋,捫心自問這事兒要是發生在自身之上,能否有承昀這番大度心境?


    這是絕不可能之事啊!真發生了定是挫骨揚灰都事小啊!


    “不錯了,至少還有一位是曉夷城的真戍衛。”承昀環胸凝視著麵前兩人,半開玩笑地安慰道,“王爺該慶幸才是,現下打算如何是好?”


    厲耿直覺一口老血梗在胸臆死活咳不出來的錯覺,被這麽輕描淡寫地安慰,哪有被安慰的感覺?


    心裏十分清楚,如若他真要擺脫兩王控製,麵前男人定不能得罪!


    遲遲沒等到厲耿回話,承昀又噙著戲謔淺笑,風涼歎息道:“唉,可惜了,慕鈞死得可惜了,一位忠勇良將就這麽沒了啊!”


    “爺!”倏地,牢門外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喊。


    兩人同時回頭神色各異地齊聲問道:“沒死?”


    慕鈞在兩人麵前放心地脫去肥重的偽裝,露出真麵目訕訕笑道:“嗯,剛好沒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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