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的懸心最後果真成真,賊精似的小丫頭又哄騙了他一回!


    不光是她,連他那位冷心冷性,隻對小丫頭有心的師兄都在東越境內,再再被耍的滋味叫他如何釋懷?


    後悔將厲耿給放回封地已經晚了,此時的曉夷大澤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可以任由奕王處置的荒蠻之地,軍備擴充得宜,各個郡縣也加強了布防,這一季上繳的賦稅已是往年的兩倍之多,長此以往又豈會是池中之物?


    細細思維曉夷大澤近一年來的變化,怎可能沒有小姑娘帶來的人手介入?隻怕承昀也是從頭到尾在此事裏籌劃著。


    厲煊怎麽想也想不透,複蘇了曉夷大澤對他倆有什麽好處?氣得不禁又再次錘擊船沿,心裏暗自謾罵著這兩人多管閑事,破壞了東越長久以來的平衡。


    東越的太平日子早在皇祖父進入戲秘盒那日告終,父王特地吊著老皇帝最後一絲氣息,奕王偏偏要讓老皇帝日日飽嚐痛苦。


    也曾質疑為何父王不願出手幹預?既然已準備鯤池壇,為何要再讓奕王擺放湘輝陣?


    東浀城回來後,一切終於有了答案,原來在皇祖母薨逝前,特意交待要善待卓家,竟是因為父皇出自卓家遠房表親!


    未免疏離了情份,特意為他訂下卓馨為妃,希望能得父親與他的長久照料。


    他向來自詡為皇家血脈而自視甚高,這一切竟不過是大夢一場……


    而皇祖父早知不孕事實,也未曾戳破這些後妃們有孕的假象,可笑地看著眾人對他奉承阿諛,光想到記憶裏老皇帝對他們和藹可親的溫暖,他也真真覺得惡心!


    如今的東越皇族,包括他自己都是一個笑話!


    當初老靖王不眷戀王位,希望公諸於世並認祖歸宗,慘遭奕王滅口,此事他後來知曉,也曾捫心自問,如若不再是王世子,這半輩子扛著王世的名頭周遊各地,早有等著為王、為帝的心思,沒了這層身份的他,願意反璞歸真?


    他的人生,到頭來隻有可笑至極啊!


    染著血漬的大掌的僅抓著船沿,不願再思考他荒唐的身世,厲煊冷冽眸光審視著地上男人,走近身旁提起男子衣襟,冷然問道:“她交待了你們什麽?”


    “稟世子,她…她隻說了船行繼續,北雍有人接手,其餘我什麽都不知道……”鄭財附早被嚇得魂不附體,擺著雙手不停否認著。


    小丫頭竟然還想繼續留在東越?


    這個答案叫他終於露出了一抹寓意未明的淺笑,如果她還沒想離開東越,他著急著抓她作甚?她有張良計,難道他就沒有過牆梯?


    是以,他沉著命令道:“傳令下去,貨船照著航線前往北雍,使節船原地折返。”


    “世子——”劉總官來到跟前,訝然問道,“我們不下海搜尋兩位使節?如此一來如何向貨船上兩位副使交待?”


    難道真依了小姑娘的意思,不用管?


    整艘船上的人都見到,是他將兩位使節逼落深海,誰敢嚷著要他抵命?


    隻能找啊!


    “交待?”厲煊負手於後,綻起一抹陰騭冷笑,“這就給你。”


    雖不清楚她玩這把戲作甚,但是既然要空船回返,必定是在東越有未盡之事,聰明如斯,怎可能沒有任何盤算?倒不如回城去等著她自投羅網。


    倏地,鄭財附的頸項被重重地磕在被抓破的船沿上,仍不知發生何事的茫然眸光頓時失去了焦距,頭顱以不自然的角度垂落身軀,鮮血緩緩溢出唇瓣,眾人被嚇得不輕紛紛閉上了所有質疑的話語。


    “此人伺機將兩位使節推入海中,眾人皆為人證可有異議?”厲煊清冷眸光瞟過眾人,似乎方才手刃的僅是螻蟻般。


    眾人見連劉總官也唯唯諾諾,不敢再提任何意見,也乖乖回避視線稱是。


    此時此刻還有誰膽敢發話?


    ……


    在欒甫第一時間被推落海,立秋便在提起內息遊走在船身之上,迅即緩和落海所受衝擊,否則從十幾尺高的船首落入海中,加上夏日潮流旺盛,隻怕會深沉入海難以起身。


    然而,當她救下欒甫安置妥當,想再回頭救下顏娧,誰料差了半個手掌距離,錯失營救的最佳時機,看著漠然離去沒有任何救援動作的船隻,立秋一來心安少了追擊之人,二來著急幾番深潛入海都沒找著她家姑娘,喊也喊不得,隻得不斷潛入水中尋找可能蹤跡。


    第二艘船身擦過身旁時,終於見著藕白衣袂逐漸飄上海麵,隨著海麵浮光緩緩搖曳,心急的遊到主子身旁,撐起載浮載沉不斷浸著海水的蒼白麵容。


    “姑娘?”立秋輕拍臉龐呼喊著,深怕出了什麽事兒,蹙起黛眉靠著慘淡月色,碰觸到了肩際一道壑口頗深的劍傷,泡在海水裏也能嗅到染了整手濕滑的腥氣。


    “唔——”顏娧因吃痛而緊蹙雙眉,委屈地苦笑道,“這次真疼,絕不做假。”


    “見你疼了這麽多年也沒長點教訓,再疼久點。”立秋真是被氣笑了,都這節骨眼了還能同她玩笑?


    顏娧疼得呲牙咧嘴,將藕臂靠在立秋肩上,無法止血的傷口泡在海水裏,與在傷口撒鹽有何不同?


    “姑姑啊!我不信你舍得。”眸光仔細地探尋著周遭,深怕引來嗜血的海中狼,那才真的完蛋啊!


    人算不如天算的事兒,也不是第一遭遇上,看破都有!


    誰能相信厲煊竟然混上船打算親自索命?


    若非親眼所見,她真不敢相信一個人能偏差至斯!


    最後那一瞬間,相信厲煊也瞧出了端倪,荏弱不懂武的小姑娘怎可能僅僅受了輕傷?


    這不擺明侮辱了厲煊的綿錦劍?


    所幸在察覺是她之後,厲煊隨即收了泰半劍勢,否則受得傷絕非如此而已。


    “我們落海早了,接應得船隻尚未到達。”立秋以月相變化判斷時辰後,淡定地撕下身上一段襦裙,迅速為她包紮傷口。


    “隻要不引來什麽小夥伴,我們大致還是安全的。”瞟了眼各自遠去的船隻,顏娧也挺訝異,本以為厲煊定會不遺餘力的捉拿她,豈知竟是無動於衷地離開了此地。


    看樣子他也正臆測著她的盤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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