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遙想的怔愣裏回神,陶蘇差點尋不回來意地僵硬福身,語調更不若以往清冷靜逸。


    “見過郡主。”


    每每與陶蘇接觸全是那寡淡疏離的神態,顏娧何時見過她這般話不由己的失態,見著女裝的自己竟會浮想聯翩?


    再想起他要借陶蘇臉麵,師兄那不甚情願的麵容,她心裏也有了個底。


    “怎就真喊起郡主了。”瞧著她臉上許久不回來的寡淡,顏娧絲毫沒遮掩菱唇上的促狹。


    誰能不知道郡主南下的消息倒著回北雍,難道陶蘇能不知道?


    海船沿途攔下北雍使臣打包回返,全在她一人之手完成,北雍使節團也在當下全成了她的人手。


    那柔柔弱弱的蒲柳之姿,不管男相女相全是令人心馳神往的存在,本以為無人牽念,原來是牽念在旁。


    師兄要她辦的,不論多難全是竭力而行。


    僅僅救命之恩?顏娧不由得又揚起不知深意淺笑。


    “終歸是郡主。”


    這話少得顏娧嘴角抽了抽,擺明怕了言多必失。


    “好在到了,否則師兄都要我去看顧場子了。”顏娧將妝台上上的半縷金絲交與陶蘇。


    “主子不會。”陶蘇緩緩抬眸,提起那人眼底即刻湧上說不清諸多繾綣,一閃而逝也是叫她看得一清二楚。


    “你倒是掛心著師兄。”顏娧悠然起身調侃著,如願地在她小巧的耳珠上瞧見一抹褪不去的緋紅。


    心裏本就沒有刁難意圖,又怎會為難她?


    更別說她心裏正想著該如何撮合救命恩人呢!


    總不能幾個師兄全都孤老無依啊!


    當初師父答應她這個大師姊的名號,雖未言明,大抵也是希望她盡所能地照應同門,一旦東越諸事了結,怎麽也得替幾個師兄們尋個歸依。


    “主子無須其他人多心。”陶蘇輕淺福身回禮,像極了懂分寸的下人。


    雙手交迭置放於纖長腿上,顏娧靜默凝視著,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問道:“你也不多心?”


    被問得心上一窒,陶蘇也不禁自問:他能否容得了她的多心?


    怎麽說她也算是經曆過大風浪的成年人,怎會被麵前仍不及花樣年華的小姑娘給問及心事?


    剔透的眸光不在意陶蘇眼底那抹閃爍,閃爍得好!


    閃爍不正代表有其事?她還怕沒其事呢!


    這事兒都耽擱了這麽多年,難道再等些時日會辦不了?


    “該出發了。”


    “郡主請。”


    她覆上紗罩,在陶蘇指引下離開客棧,堂上眾人又是一陣鬧騰,北雍郡主竟真在海珠城與人私會?


    那麵容陰柔清冷,神態自若的雋雅少年,看著眼熟啊!


    倆人如出一轍的衣著不正說明了關係匪淺?


    那少有的櫻草湘繡繡麵,怎能不叫人多注意幾分?


    一時間諸多臆測,便一傳十十傳百地由小客棧裏開始全城瘋傳。


    ……


    轆轆馬車停駐在驛站會賓的聽溪樓前,車內人兒陶蘇攙扶下緩緩走下。


    午間清風徐徐,幾次揚起了紗罩,小巧細致的下頜,水嫩妃色菱唇,秀美白皙的鼻,勾人心魄的美目,屢屢隨風撩撥著門外迎接的人們。


    待到顏娧站定在眾人麵前福身,提醒那些早被那若隱若現的優美神態給勾了魂的幾人,禮數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恭迎郡主。”方同知不是個容易叫美色誤了正事的急色之人,竟也被那若有似無的柔美姿態給勾去心魂。


    “方大人免禮,路上換了身適合的衣裳,耽擱了時辰,望請海涵。”


    輕輕柔柔的嗓音隨著清風傳來,炙夏等候的暑氣似乎這麽一掃而空,樓前幾個男人各個心曠神怡的抬手否認。


    “郡主多禮了。”方同知再次抬眼,眉眼終於有閑暇看清了她身旁之人。


    這不是世子差點在明珠村取了性命的小廝?


    怎會搖身一變成為平陽郡主的人馬?


    再看向她身旁平頭整臉的侍衛,此時換上一襲鬆花配月白的勁裝,不由得心中一陣愕然。


    雖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心裏卻暗自慶幸當下攔下了世子,否則無故斬殺來使隨從之罪,他怎麽也脫不了幹係。


    世子桀傲,本就不堪他人有所不遜,如今見著小廝與先前截然不同的作態,更加能理解為何會沒忍住心中戾氣。


    那高傲目中無人的神態,的確容易叫人心緒不穩,根本無須東越皇族秘藥便能叫人產生殘虐之意。


    察覺到探詢眸光,陶蘇沒有回避的抬眼,迎向來人清冷頷首,主子要她來此處不就是要有多囂張就多囂張?


    如今她的身份是使節隨從,給他小師妹漲麵子,這點事兒在她眼裏還算不上事兒,打狗還得看主人,有誰敢怠慢來使?


    幾番眼波流轉大抵局勢已定。


    方同知訕訕然地躬身說道:“郡主請。”


    一入樓閣,席麵座位早有了安排,主位下一階旁的白紗木屏巧妙的掩去眾人視線,完全符合了北雍女子不與外客同席的規矩,又不失使節的體麵。


    顏娧沒有忽略主座旁仍有另個座位,可以見得除了知府外另有權重之人會前來與會,在侍女指引下,正風姿優雅,儀態萬千地緩緩入席,仍未揭去紗罩,便聽得門外宣答著來人。


    “奕王世子駕到。”


    顏娧勾了抹心知肚明的淺笑,還真沒料錯!這人根本沒離開。


    說到底好不容易抓到些顏氏女的線索,他怎可能絲毫不在意地離開?


    也是為此,師兄才堅決要陶蘇來跑這一趟,的確啊!


    陶蘇那高傲不羈的模樣,賞心悅目無法從心所願的攀折,的確容易叫人有想折毀的心思。


    又是來使隨從,誰也動不得,真的挺好!


    方同知眼裏莫名的敵意不正是因此而來?


    “參見世子。”顏娧輕淺福身並未行大禮,畢竟身為北雍皇後來使,自然不輕易跪拜,身後兩人更是要揖禮不揖禮的倔氣,能不把厲崢氣得嗆?


    “這兩人氣性可比郡主來得大。”厲崢負手於後,審視眸光頗有敵意地掃過她身後兩人。


    “那是自然,娘娘欽賜都是絕好的。”顏娧似笑非笑地應著。


    能不把厲崢氣得嗆?不能欺辱來使也就罷了,兩個下人也碰不得?


    這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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