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堯隻覺得渾身每一寸神經都在顫抖,整個人死魚一般癱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想也知道,讓他自己去喝那麽多水,是不現實的。


    而且,三千毫升。


    那得把人灌死。


    反正疼也受了,他閉上眼等待恢複,一個字也不打算再說。


    “你不會以為,這藥就這麽過去了吧?”


    天色越來越暗,關心不想再繼續等。


    多等一刻,白思思就多一分危險。


    白思思是個女人,太平域的手段向來都不幹淨。


    無論這個世界如何宣揚男女平等。


    女人畢竟都還是弱勢群體。


    她們所要承受的惡意和傷害,永遠比男人更多。


    她生在太平域,長在太平域。


    又活在那個從小就被母親的情人們覬覦,被母親厭惡的地方。


    能夠保住自己的清白,非常不容易。


    如果在這個時候,在表麵看起來充滿秩序,比太平域幹淨的天空下,她卻反而失去了自己為之努力的東西。


    對白思思而言,該是怎樣的崩潰絕望。


    她不敢想。


    聽到關心的話,顧堯臉上的神情有片刻僵硬。


    不等他開口說什麽,熟悉的灼痛再次席卷而來。


    剛才緊繃的,抵抗疼痛的那些肌肉,仿佛失去了抵抗的力氣。


    這一波疼痛,持續的更久,也來的更加激烈。


    顧堯幾乎咬碎了牙關,卻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有了。


    隻是原地躺著,雙目圓睜。


    牙齦被咬的出了血,又被他當作支撐下去的源泉,一口一口吞咽下去。


    這樣的表現,讓顧辛默默收回了準備去卸他牙關的手。


    後退一步,冷漠的看著和疼痛抗爭的大哥。


    甚至,還帶著一些欣賞。


    等疼痛過去,顧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不說的話,我們就走了。”


    關心在慕湛塵懷裏動了一下,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


    隻是說幾句話的功夫,她的臉色仿佛又白了一些。


    隻是聲音裏,沒有透出絲毫異樣。


    她現在很想睡覺。


    但她不能。


    承影和白思思都是她帶來帝都的。


    她不能看著他們重陷泥沼,甚至陷得更深。


    她有責任保護他們。


    “我知道顧先生很能忍痛。不過生生疼死的例子也不是沒有。以這樣的發作頻率,不知道顧先生能不能撐到廚房去喝水。”


    慕湛塵心疼的圈緊關心,嗓音微沉。


    “我沒力氣。”


    顧堯抬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很快又低垂了下去。


    四個字,說的有氣無力,像是隨時要斷氣似的。


    頭疼欲裂。


    每說一個字,都像要把肺裏的空氣擠幹似的。


    “喂水吧。”


    慕湛塵抬起眼皮看向顧辛。


    顧辛挑眉,有些意外。


    這麽容易就放過?以為顧堯會感恩戴德嗎?


    慕湛塵嘴角挑起冷漠的弧度,指間的瓶子輕輕晃動。


    還沒有蓋上蓋子的瓶子裏,有清脆的“叮當”聲傳出來。


    在寂靜的傍晚,聽起來尤其悅耳。


    聽在顧堯耳朵裏,卻像是惡魔招魂的鈴鐺。


    瞳孔縮了縮,身上殘存的痛讓他暫時收起所有小心思。


    如果是持續不停的痛,他還能忍受。


    可這樣疼一陣,再緩一緩。


    就感覺尤其難捱。


    他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拖延時間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剩下的,關心能救回怎麽樣的人,就跟他沒什麽關係了。


    顧辛進廚房,提了半桶生水過來。


    顧辛對顧堯,早就沒有了半點親情。


    僅有的一點同情,也被仍舊還在疼的臂膀中,消失殆盡。


    眼見他身下地麵上的血越來越多。


    他一腳把人踢的翻過去,用腳尖撩開他後麵的衣服。


    從口袋裏取出之前自己用過的那個藥瓶,撒了粉末上去。


    免得在他把三個人下落說完之前,就失血過多死了。


    等藥粉在傷口創麵鋪平,顧辛又把人踢翻回來。


    被這麽折騰兩遍,顧堯僅有的一點力氣已經徹底沒了。


    就連顧辛蹲下來掰他下巴的動作,都無力抵抗。


    在這個時間裏,慕湛塵進房間踢了一張椅子出來。


    把關心抱坐在自己腿上,一隻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


    顧辛像是沒看到似的,徑直做著自己的事情。


    雖說是帝都,可這一片居民用的都是井水,可以直接飲用。


    但夏天的井水尤其的涼。


    喝一口,甘甜爽口,比任何飲料都要解渴。


    但一大桶灌下去,像要把人的腸子都給凍穿了。


    一瓢冷水灌下去,顧堯疼的快要失去的意識,生生被這一陣透骨的涼意給扯了回來。


    也許是出於求生的本能。


    也許是這刺骨的涼,能麻木內髒傳來的灼痛。


    顧堯主動吞咽著那灌過來的,一瓢接著一瓢的冰水。


    喝了一會兒,熟悉的疼痛再次席卷。


    隻是這次持續的時間短一些,疼痛也似乎沒有前兩次那麽劇烈。


    等緩過這一陣,顧堯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更加配合的吞咽生水。


    半桶水灌下去,他的肚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脹起來。


    顧堯麵如菜色,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等顧辛隨手把水桶丟開。


    “當啷”一聲,像是什麽信號似的。


    他飛快撐起上半身,張嘴吐出一大口清水來。


    又連著吐了幾口,地麵幾乎被水給浸透了,他才脫力的翻身躺回去。


    “老頭子,是被齊衡他們弄走的。我隻知道,應該還在帝都。”


    緩了沒多久,顧堯撐著地麵坐起來。


    渾身濕透的他看起來格外狼狽。


    卻始終撐著一點傲骨。


    坐姿閑散,肆意風流。


    關心向來覺得,顧堯有一天要是死了,絕對能裝到臨死的最後一刻。


    剛才藥效發作的時候,是他僅有的失去保護色的時刻。


    不知不覺間,用來保護自己的那層外衣,已經和顧堯融為了一體。


    “承影,我找人把他送去了西麵。”


    頓了頓,沒等到顧辛的反應,顧堯看向關心。


    關心再次從慕湛塵懷裏抬起頭,冷冷看向顧堯。


    這人心理是有多陰暗?


    為什麽看不得別人好?


    承影是太平域西部地頭蛇黑火藥的心腹。


    但承影有個弟弟,也是黑火藥手下的人。


    卻因為一次任務失利,當著他的麵被活活虐殺。


    承影殺了黑火藥的家人。


    老婆兒子無一幸免。


    然後逃了。


    險些被抓住的時候,遇到顧堯,這才被顧堯救了一命。


    之後,遇到關心。


    關心就成了他脫離太平域的契機。


    他和白思思一樣。


    寧肯給這個小姑娘賣命,也不願再繼續留在太平域。


    現在,顧堯卻把承影送回了太平域西部。


    試想一下,麵對殺了自己全家的曾經的心腹,黑火藥會怎樣對他?


    顧堯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因為他嫉妒。


    嫉妒有人可以活著離開太平域。


    都是泥沼裏麵掙紮的人,他們憑什麽就能遠遠逃開?


    要沉淪,大家一起。


    領會到顧堯的想法,關心麵色一沉。


    對承影尚且如此,那白思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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