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用力和驚嚇,再加上之前的病痛,沐岑菀再難支撐,身子一歪,就往馬背下栽去。


    身後的人伸手扶了她一把,將她按在了馬背上,冷冷道:“淩雲馬認主,你是它主人允許乘騎的,你掉下去了,馬就不跑了。”


    沐岑菀腦袋如灌了鉛,疼痛欲裂、嗡嗡直響,聽到身後的人說話,也聽不清說些什麽,隻覺得很像那個青衣冷麵的帥哥的聲音,但是不對啊,他們不是都被淩雲馬甩了嗎?


    二人一馬,很快穿過密林,沿著小河,向一片開闊之地奔去。沐岑菀昏昏沉沉,趴在馬背上已經意識不太清楚。


    跑了很久,來到了一處綠油油一望無際的草場。晚風從一片草色煙波之中撫過,輕輕撲到人的臉上,溫柔如美人的柔荑,帶著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清新的空氣讓沐岑菀稍稍清醒了一點,卻更加感覺全身如烈火焚燒一般的痛苦。


    身後的男子馭馬疾馳,很快到了一座馬場雄偉的大門口。


    大門用巨大的竹子編製,足有兩仗來高,門的兩側還有塔樓,塔樓上站著全副甲胄的士卒崗哨,氣派十足。


    跑到大門口,立刻有幾個家奴奔過來將門推開。男子繼續策馬疾行,沒有絲毫減速,直直衝入門中。隨後,那扇沉重的大門很快又在身後合起。


    外麵的草場一望無際,而此處馬場之大,也是難以想象。


    一路疾馳,馬道一側一排排的馬舍建造精良,比一般老百姓的住房還要華麗許多。馬場中各種馴馬設施齊全,讓人目不暇接。


    淩雲馬馱著兩人,飛馳在鬆軟的黃土道上,不一會,便到了一座小院前。


    男子勒韁減速,騎術極其精湛的讓馬兒又快又穩的停在了院門前,一縱身利落的翻身下馬,然後將淩雲馬的韁繩遞在了一個早已迎出來的馬夫模樣的人手裏。


    “讓她在此養病,好好照顧這匹馬。”男子幾乎沒有什麽廢話,走到馬栓前解下一匹駿馬,翻身而上,馬不停蹄又疾馳而去。


    那馬夫模樣的人牽了淩雲馬,圍著看了好幾圈,直歎好馬,讚歎了半天,才想起馬背上的人。


    輕輕抱下來,卻是個滿臉血汙的小女孩。


    “哎,身子這麽燙,還能不能活?”在馬場做飯的田大娘歎息道。


    “我去找疾醫,你先替她搽幹淨身子吧,公子從來不愛管閑事,專門吩咐讓她在此養病,我們不可大意了。”馬場牧師焦驊神色凝重,說完就匆匆出去了。


    搽幹淨後的小女孩,玉雪可愛得緊,田大娘給她換了一身粗布衣服,是她女兒出嫁前穿的。布料粗糙簡陋,但仍難掩她嬌俏的小模樣,隻是臉色煞白了些,讓人看著心疼。


    田大娘見她身上那身衣服華貴,雖已破了幾個大口子,也不敢扔了,放在陶盆裏,想著洗幹淨了,還可以補好。


    從小女孩身上還取下了幾件首飾,有一雙翡翠鐲子、一條腰間環佩、脖子上貼身還掛著一塊晶瑩剔透品相極好的玉牌,田大娘雖然不知這些東西具體有多好,但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極其貴重。於是也不敢怠慢,用紅布包了,給小女孩壓在了枕頭下。


    大半夜,焦驊才帶了疾醫來,疾醫看過後,麵色很是凝重,反複斟酌才開好了藥方。焦驊跟著去抓了藥,折騰了一夜,田大娘才算給沐岑菀喝下了一碗藥。


    過了好多天,沐岑菀漸漸好轉,已能勉強下地活動。


    她向田大娘了解了一些這個世界的情況,雖然田大娘說不太清楚,但她也明白,自己真的很神奇的穿越到了這個世界,變成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孩。


    田大娘說,那日是公子黎送她來馬場的,並且囑咐讓她在這裏養病。那麽那日躍上她馬背的人真的是那尊冰雕了!他是怎麽做到的?畢竟淩雲馬跑得那樣快,其他人都沒追上。


    田大娘說鄢氏一族就是這一片土地上老百姓們的天,他們不知道國君是誰,隻知鄢正卿。這讓沐岑菀不得不好奇,這鄢氏一族在晉國到底是個什麽地位,這麽厲害。


    又過了些日子,沐岑菀已大好。


    這日,沐岑菀正在幫田大娘撿菜,一個貴公子突然闖進了廚房,見到沐岑菀,驚喜道:“你果然在這裏。”


    沐岑菀抬頭,細細辨認了一下,隱約記得那日在山裏,這個人一直站在鄢黎的身邊,想必也是個貴族公子。


    不過沐岑菀沒答話,複又低下了頭,繼續撿菜。


    “嗬,你還會幹這個?慕容稷不是說你是個小公主嗎?”貴公子幹脆蹲到了沐岑菀跟前,好奇的看著她。


    沐岑菀冷冷瞪了他一眼,仍舊不說話,心想本博士可是住校時期勤工儉學的全能五好學霸,撿菜做飯那不是每天的必修課麽?


    “我是奚公子華,你叫什麽名字?”奚華好奇寶寶一樣不依不饒。


    奚公子華,哼,他們這裏的人姓氏複雜,稱謂奇怪,好好的名字不叫,非要叫得這麽古怪。


    奚華見沐岑菀表情別扭,以為她害羞,於是笑道:“你不說本公子也知道,楚國送親隊裏有一位菀公主失蹤了。雖然不知道你全名,但菀字是一定有的了,以後本公子就叫你菀兒好不好。”


    “你怎麽就這麽確定我是那位菀公主?萬一我是冒牌的呢?”沐岑菀終於忍無可忍這位奚公子華的自以為是。


    奚華一愣,但隨即笑道:“你若不是菀公主,慕容稷那隻狡猾的花狐狸怎麽肯費那麽大力氣抓你?別怕,你在這裏,絕對安全,鄢黎那個死魚眼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其實不壞的,他既然讓你在此養病,就會保證你安全的。”


    沐岑菀小小的臉一沉,冷冷道:“什麽公不公主的,我也記不得了,你愛叫不叫。”說著站起來就往廚房外走。


    “嗬,小小年紀,脾氣還挺大的。”奚華跟著站了起來。


    “你跟著我做什麽?這裏是下人呆的地方,仔細別髒了奚華公子的鞋。”沐岑菀猛的轉身,小小的人兒才到奚華心口下的位置。


    “也沒什麽,你姐姐莫梓昕號稱楚國第一才女、第一美人,本公子比較好奇而已。”奚華陽光般的笑容,讓沐岑菀有一忽兒的晃眼,這樣的大男孩,在現代,算是陽光男孩吧。


    “哦?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我腦袋摔傷了,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沐岑菀轉身,向馬廄走去,淩雲馬不讓別人碰,之前馬場的人給它草料,都隻能遠遠放好,再等它過去吃,她能下床以後,都是她在親自照顧它。


    “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個比喻好貼切,你想出來的?”奚華頗為驚喜。


    沐岑菀望天,拜托,我是工科博士,雖然也做戰史研究,但作詩作賦這種事,還是有一定困難的。


    “嗬嗬,我哪有這樣的才華,當然是我那個楚國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的姐姐想出來的了。”沐岑菀微微轉身看向奚華,語氣頗為調侃。


    但耐不住奚華信啊。他聽了這話便十分興奮:“果然是才女。真想有緣能見一見。”


    沐岑菀看著奚華思春的模樣,覺得很是有趣,不由轉身偷偷一笑。


    卻在轉身後,看到了站在淩雲馬馬廄前的鄢黎。


    看到鄢黎冷冷的目光,沐岑菀的笑容凝固了三秒,然後也冷了臉,去抱堆放在竹筐裏的馬草,走過去,添在淩雲馬的馬槽裏。


    “黎兄,你也到了。”奚華一臉笑意的走了過來,看到淩雲馬,讚道:“真是好馬。黎兄,這次騎射大賽,你打算騎它嗎?”


    “哼,沒有主人允許,誰也上不了淩雲馬的背。”鄢黎看了一眼沐岑菀,淡淡道。


    沐岑菀覺得,鄢黎看她那一眼,怎麽像是在說她成了淩雲馬主人似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下一句是什麽?”鄢黎突然發問,讓沐岑菀一愣。


    “在乎山水之間也啊!”沐岑菀幾乎是脫口而出。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哼,好心境。”鄢黎將兩句話合在一起念了一遍,看向沐岑菀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讓沐岑菀暗暗心驚:他不會是理解成什麽奇葩的意思了吧?。


    “哈,原來還有下句啊。菀兒,你姐姐果然是才女,名不虛傳。”奚華眼中透出無限讚歎。卻沒發現他一聲菀兒叫過,鄢黎微微皺了眉。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幾人的腳步聲。


    “你們果然在這裏。我就說,公子黎新近得了寶馬,來了馬場,怎能不來看這寶貝。”一個身穿墨蘭色錦袍的貴公子邊說邊向馬廄探頭。他身後,還跟著三個衣著同樣華貴的公子。


    “季同,騎射大賽是後天,你們怎麽就來了。”奚華訝異。


    “怎麽,公子華可以來,我們就來不得?”另一個公子不太愛聽的樣子。


    “哈哈,我們六卿的嫡宗公子今日都聚齊了,也是喜事,鄢黎,你這個東道主今日要設宴款待囉。”一個目光透著隱隱寒意的公子說著,已走到了馬廄前。


    “應該的,菀兒,這五位公子今日要在馬場別苑住下,你去和焦驊說一聲。”鄢黎說著,目光投向沐岑菀,不容置疑。


    “啊?好吧!”沐岑菀本來覺得她又不是他的丫環,幹嘛要聽他的,但是轉念一想,他好歹救了自己一回,這也就是件舉手之勞的事情,去說一句話又累不死,於是就答應了。


    “季同、智晟、範旭、中行策,快過來,今日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百年不遇的寶馬!”奚華走到淩雲馬的馬廄旁,興奮的指給後來的四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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