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涼想到什麽,認真了神色,問她:“身子可還受得住?我看你那日嘔的都是血。”


    薑朝露點點頭,也問他:“無妨,你呢?聽說魏家和程家都在幫你找解藥,備辦三書六禮,諸多操勞,旁人都有得累的,何況是你。”


    “解藥暫時沒找到,但魏家和程家讓我服了一種壓製毒發的藥,讓我暫時有氣力,少些昏睡。”魏涼伸出手,一勾她鼻尖,“再說了,三書六禮,我拚命都要辦,哪裏會覺得累?”


    薑朝露才鬆了半口氣,又提到嗓子眼:“隻是壓製毒發?那不還是沒用麽?隻要沒找到解藥,毒始終就解不了!”


    言罷,薑朝露就要起身:“不行,我要去瞧瞧朱鵲,和她商量一下!”


    魏涼將她按住,有些委屈:“新婚的第一個早晨,你那麽急著起的?”


    “可是魏涼,你這個毒……”薑朝露半點歡喜都沒了,眉頭擰成結。


    “好了,再躺會兒。”魏涼將話打斷,伸手把她摟進臂彎,溫柔道,“據說真正做了夫妻的人,哪怕到了下一輩子,緣都不會斷的,如今我和阿葳,是三書六禮,拜過天地的夫妻了。”


    頓了頓,他像安撫孩子,輕輕拍她背:“所以,我不怕,阿葳也不怕,好不好?”


    薑朝露不說話,怕開口就落淚。


    新婚的第一個早晨,哭哭啼啼的,不吉利。


    是啊,他和她一前一後的下去了,緣都不會斷,結發為夫妻,說了要三生三世,孟婆湯都沒用。


    上方陷入了寂靜,拍背的手也停住。


    薑朝露戳了戳臉龐的胸膛:“你在想什麽?”


    “覺得對不住你。”魏涼自嘲的歎了口氣,“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燭夜,我卻……給不了你最好的。”


    薑朝露翻身而起,盯著他的眼睛,又羞又惱:“呔!說甚胡話!難道你昨晚沒聽到我的……咳,聲音?”


    魏涼微燙了耳根:“聽到了……但總歸不是……”


    “是你啊!”薑朝露打斷,自己紅著臉,一字一頓,“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燭夜,重點是,是和你的洞房花燭夜!是和你,我就歡喜到要上天了!”


    最後半句意味深長。


    想到昨晚某些場景,魏涼耳根都快燒起來了。


    他深深的抱住薑朝露,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否則濕了眼眶的小將軍,也太丟人了。


    薑朝露反手抱住他,這次輪到她,輕輕拍他背,像安撫孩子。


    有些事兒,和根兒沒有關係。


    食色,性也。


    可人之所以為人,便是性字,還有一個豎心旁。


    一顆真心,神佛可渡。


    諸侯曆一百四十六年的夏,永巷秘密進行的一場婚嫁,無人知曉。


    天下的目光都投向了驪山,瓊瑤夫人羋姬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據說她喜吃酸,肚子尖,夢裏都是夢熊。


    燕國將迎來第一位小公子,人們都說。


    或許會改變列國的權力分配,或許會決定燕國的國運,更或許,會決定很多很多人的命運。


    “希望是個小公子。”薑朝露在佛龕前拜拜。


    朱鵲在旁邊癟癟嘴:“夫人倒是善人,後宮妃眷,哪有祈求別的妃眷生男的。”


    “你不懂,有了這個小公子,王上就無暇顧及我的了。”薑朝露非常誠心,再拜道。


    她順便在心裏加了一條:祈求菩薩保佑,我永遠不會有姬照的孩子。


    天下關注羋姬的肚子,魏家關注魏涼的身子。


    據說魏家和程家出動所有勢力,在各個國家瘋狂尋找解藥,終於在某個蠻夷小國,找到點蛛絲馬跡。


    可能性微乎其微的,一點點線索。


    就算如此,禳侯魏滄聽聞後,也決定親自去,當天交代完軍營裏的事,就一匹馬一個人,遠赴小國。


    這一走,竟是數年,當然都是後話。


    魏涼的毒還是用藥壓製,但這藥不是解藥,治標不治本。


    毒被壓製,魏涼恢複了正常生活,很少昏睡,精神勁都回來了。


    “最好的情況,壓兩年,最壞的情況,壓半年。”朱鵲給魏涼診脈,點點頭,又搖搖頭,“但是如果藥效過後,再沒有解藥,反噬的效果隻會更惡化。”


    薑朝露一驚,哆嗦著問她:“所以這是個賭局?”


    朱鵲歎氣:“不錯,魏家的藥能壓製毒,現在看起來小將軍是好了,但賭的就是,半年兩年後找不找得到解藥。找得到,皆大歡喜,找不到,死得更快。”


    就算魏涼說他不怕,她也不怕,薑朝露還是心腸都要絞碎了。


    她每天拜拜菩薩時,再加了一條:祈求菩薩保佑,兄長在藥效過之前,帶回解藥。


    魏涼倒是雲淡風輕。


    永巷過得自在,油鹽醬醋,暮鼓晨鍾,和薑朝露真當夫妻過了。


    當然洞房花燭夜後,薑朝露再沒有和他做那事兒,不是不想,是不敢。


    魏涼就像一個瓷娃娃,看起來是好的,內裏都是隨時爆發的毒,薑朝露哪裏有心情,和他一般雲淡風輕。


    “阿葳啊……”輪到魏涼可憐兮兮的,不放過她。


    “早些歇了吧,病人不能受累,要多休養!”薑朝露嚴肅,翻身過去。


    箭傷還有下毒的始作俑者,當然也在查。


    王室派出了精銳的暗衛,明裏暗裏的查,都快半年了,但戲子都被滅口,迄今沒有實質的結果。


    “暗衛吹得懸乎,真要辦起事來,沒用!”薑朝露將氣撒在了永巷那個暗衛身上。


    對於薑朝露和魏涼,這個暗衛已經是裝聾裝瞎了。


    平日不怎麽說話,也不怎麽摻和,就像一個影子似的,有時候都感覺不到存在。


    薑朝露天天撒氣,他就天天聽著,打個哈欠,雙方明天繼續。


    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漸漸變了,不是監視者和被監視者,倒生出一分兩分親近來。


    “為什麽選擇背叛王上,而為我們隱瞞呢?”薑朝露不止一次的問他。


    “不是仁慈。”他除了回這四字,再無多話。


    四個人的日子,有悲有喜,有哭有笑,結束在秋。


    諸侯曆一百四十六年,幾場淅淅瀝瀝的雨,銀杏黃了。


    最受關注的驪山行宮傳來了喜報。


    瓊瑤夫人羋姬生男,燕國迎來第一位小公子。


    名威,姬威,字子雄,生下來當場,王上就封其為太子。


    燕國大街小巷張燈結彩,就像自家添了男丁,整個國都被喜氣湮沒。


    秦國吃了啞巴虧,除了讓贏江喝更多的生男湯,在有嫡立嫡,有長立長的規矩下,已經輸了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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