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侯曆一百四十四年,秦軍鐵騎肆虐,諸國岌岌可危。


    燕國將士奔赴邊疆,在今秋上旬。


    邊疆遙遠,到了那邊都該立冬了,若是出發再遲些,半路大雪封山,就沒得跑。


    是以今秋,是薑朝露的最後期限:送出魏涼。


    她拿了一本曆日,算著日期,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去永巷,瞧了久違的王後贏玉,自從她劃爛贏玉的臉後,傷痕就因為天熱,愈合很慢,弄得贏玉天天晚上嚎著叫痛。


    “給王後用新方子吧。”薑朝露交給醫官一張方子。


    醫官冷汗和熱汗都往下流,薑朝露的新方子,沒有改變原有的配方,隻加了一位致膿的藥。


    能讓贏玉的臉傷不停愈合,潰爛,愈合,潰爛……


    反反複複,光是折磨,就是最毒婦人心。


    醫官抹了把汗,手發抖:“王後雖遣永巷,但位分還是王後,萬一哪天王上大發慈悲……”


    “王上發不發慈悲妾不知道,但妾知道,妾也許會。”薑朝露悠悠道,“……你說,你想黥麵發配,還是當庭杖斃?畢竟大人可是準備以新方子諂媚本夫人,借此升官發財呢。”


    頓了頓,薑朝露彈出指尖一點胭脂沫子:“大人放心,隻要您和妾都不說出去,升官發財,妾會給到您的。”


    “臣沒有?”醫官剛想辯駁,瞬時麵如死灰。


    這番飛來橫禍的理由,合情合理到流暢,連方子的筆跡,都做得惟妙惟肖。


    請君入甕,盛寵的朝露夫人,布的是絕殺局。


    醫官頭垂下來,應了。


    薑朝露最後給贏玉的話,是千嬌百媚:“王後,您說的對,死亡,真的太輕鬆了。”


    是,她不想讓贏玉死了,她要她生不如死。


    她要保證送出魏涼之前,贏玉不會出來攪局,做活死人好了。


    薑朝露做的第二件事,是見程魚。


    當然靠太後幫助,在太後殿見的麵,她和程魚都去請安,好巧不巧“碰上”。


    “子沅,幫我兩個忙。”薑朝露壓低語調,開門見山,“一,幫我查魏家,別的事罷了,山櫻卻是我和他之間的約定,王後能夠知曉,必是魏家出了內鬼。”


    程魚微驚,慌忙捂住嘴:“你放心,這事不消你說,我也會查的。二是什麽?”


    薑朝露深吸一口氣:“我要大劑量的春*藥。”


    “那東西是禁藥!心術不正的能帶進來一點就罷了,你還要大劑量?等等……”程魚心裏咯噔一下,轉念意識到什麽,“你要春*藥作甚?你又不需勾王上!”


    薑朝露咬咬唇,沉默。


    程魚急:“薑兒,你想做什麽?子初兄長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來不及了!他已經找到一張祈福箋了!”薑朝露打斷,厲聲低喝,“最好的機會就在眼前,必須要讓他做邊疆大將,鎮守國本,王室便不敢輕易動他!”


    “可他自己棄權了啊!”程魚話剛出口,就臉色發白,“……難道薑兒你打算?”


    程魚說不下去了,她瞳孔擴大,不可置信的瞪薑朝露。


    “你瘋了。”良久,她從肺腑裏擠出三字。


    薑朝露噙了淚:“對不起,子沅,我最後能做的,是把未來還給他。”


    “那你呢?”程魚反問。


    “我?”薑朝露紅了眼,“……我就不打擾了。”


    程魚開始頻繁的進宮。


    說是看望太後程姬,實則將小劑量的春*藥,帶到了朝露宮。


    春*藥,為後宮所禁。


    所以程魚無法一次性帶太多,隻能螞蟻搬家的,一點點交給薑朝露。


    同時,薑朝露也萬事俱備,看著春*藥越攢越多,看著梧桐樹葉變黃,看著第一片秋葉,落在她肩。


    她知道,地獄的門,為她打開了。


    燕國的秋,半城疏雨打芭蕉。


    明天就是鎮守邊疆的將士啟程,今晚還有沽名釣譽的,靠著家族庇蔭,把紈絝子弟往行伍裏塞。


    邊疆雖苦,然功勳卓著,隻要熬回來,就是衝天的平步青雲。


    注定是暗流湧動的一晚。


    注定是喧囂和悲劇的一晚。


    注定是命運成瘋糾纏化魔的一晚。


    朝露宮,燈火通明,薑朝露從玉枕的暗匣裏拿出了春*藥。


    最後一刻,程魚終於帶夠了春*藥,足矣令理智控製不住身子的劑量。


    “薑兒,這種劑量,等於毒。”程魚的警告還在耳畔回響。


    薑朝露卻露出扭曲的滿足,迫不及待的,將所有春*藥,往嘴裏灌了進去。


    ……


    前朝,大殿。


    姬照倚在軟塌上,頭疼的揉太陽穴。


    殿裏觥籌殘酒,笙簫繞梁不散,儼然是剛舉行過宮宴,王室為奔赴邊疆的將士送行。


    好不容易將士跪安,四周安靜下來,姬照還覺得腦海嗡嗡的吵。


    然後,他看到了薑朝露。


    女子出現,進殿,向他走來,侍衛根本不敢攔,盛寵之上都裝了眼瞎。


    姬照眨巴眨巴眼,以為自己喝醉了,眼花。


    因為視野裏逐漸清晰的薑朝露,鮫綃輕羅,雪脯半露,頰邊故意溜出來的一縷發絲晃悠悠,晃著驚心動魄的魅惑。


    是,魅惑,可以說是伶巷學有所成的伶,也可以說是修為高深的狐狸精,人也罷妖也罷,美到危險。


    空氣刷的,被點了火。


    姬照呆了,果然喝醉了?


    薑朝露走到姬照麵前,蘭花指翹,解了腰帶,往他臉上一扔。


    “君王之命無有不從,命令他去邊疆,我與他此生不複相見。作為交換,下半輩子,我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朝露夫人。”


    薑朝露開門見山。


    腰帶的香氣衝得姬照一個激靈,醒了。


    他拿開腰帶,抬頭看她,費了很大的勁,才明白她在說什麽。


    已經不是石破天驚可以形容的話了,反而是近乎狂妄的坦白,將局中人的秘密放到了秤杆上。


    交換,她用的是這個詞,越是算得清,就越是不堪。


    姬照回過神來,明白的瞬間,他的眸,逐漸冷卻,冷卻。


    最終,化為寂滅。


    “服了多少?”他意味深長的問。


    女子臉已經開始泛紅,是那種不正常的,病態的紅,讓她精心準備過的美,更加危險。


    “……要看王上的功夫了。”女子也意味深長的答。


    “你竟然為他至此?”姬照詭異的笑了,“好,來人,召魏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朝露妃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枕冰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枕冰娘並收藏朝露妃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