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前頭有埋伏!”


    一跨進距離醫館最近的偏僻胡同,啟江就聽到了一片金屬碰撞和紛亂的腳步聲。


    他警惕地扭過身,朝啟瀾低聲喊:


    “快,帶著林小姐往回跑!”


    林覓的雙腿一軟,眼淚汪汪地望著他們:“我不能走,求求你們去救我爸爸媽媽,肯定是被追兵發現了!”


    啟瀾將她冰涼的小手握緊,目光充滿關懷,卻又什麽也沒說。


    “你回答我,到底願不願意?!”


    驚慌,擔憂一齊襲上心頭。林覓瞅見地上落著半塊從破牆上掉下的碎石,掙脫了啟瀾的手去撿。


    他用力摟住她,看到秀氣的小手死死抓住石塊,柔弱的肩膀在輕顫,心口又緊,又疼。


    “覓兒別急,我現在就去尋找你的爸爸媽媽。”


    林覓的嘴角一彎,露出一絲欣喜,“我們一起!”


    “不,你先和二哥去教堂,陳兄他們估計也到了。這裏留我一個足夠。”


    她磨蹭著不願意離開,啟江也滿滿地擔憂三弟的安危,但啟瀾沒給兩人改變主意的機會。


    眼前的牆,比起他前不久翻過的洪宅,顧公館和警察局的圍牆,都算小巫見大巫。


    眨眼功夫,少年就敏捷地躍過了牆頭。


    “啟瀾!”


    “你要好好的--”


    少女依依不舍地望著他方才站過的地方,鼻子酸澀,內心百感交集。


    父親母親的性命,男朋友的性命,似乎都被一隻無形的繩索捆住,拽往未知的方向。


    而她,空有操心的勁,哪兒都使不上力氣。


    那一夜,她說服了陳醒,讓他半夜帶著自己從鄉村的小河邊走水路來城裏找啟瀾。


    冰冷的河水在單薄的木板下嗚咽。四周夜色蒼茫。


    每次碰到河中漂浮的不知名物體,聞到惡臭,陳醒幾次都打退堂鼓,可林覓不肯放棄。


    在河中,她四麵八方都看不到岸,衣服濕透,凍在了身上,內心卻是很溫暖。


    這一回,啟瀾獨自逆行,為了救出她的雙親,卻讓林覓陷入了從未麵臨的兩難境地。


    “林小姐,我三弟做事素來謹慎,你就安心聽他的,好嗎?”


    啟江帶著她往前走了不到百米,一陣洪亮的鍾聲清晰地鑽入了耳朵。


    “我聽到鍾聲了,是那個方向!”


    林覓有些激動,卻看到啟江的臉色暗淡下來。他不由分說地將她扛起,沿著另一條小路踉蹌著跑。


    “鐺--鐺--鐺--”


    西北角,廢棄的老教堂,詭異的鍾聲足足敲了三下。


    克麗絲舉著一盞煤氣燈,帶著陳醒和莫千千剛剛趕到教堂後方的墓地。


    聽到鍾響,三人急忙仰頭去望那纏滿了枯藤的屋頂。


    東邊信徒川流不息的新教堂,是有神職人員準點敲鍾的。


    多年無聲的老教堂傳出大動靜,又是為什麽?


    它早就被世人遺忘,避之不及。何況現在根本不是準點敲鍾的時間!


    “你也覺察到異樣了?”莫千千背靠著一座黑色的大理石墓碑,扭過臉望著麵色微變的洋妞兒。


    “肯定有人在打鍾。可是,這些樓梯都毀壞了,怎麽到得了五樓?”克麗絲很是困惑。


    “對有的人來說,不需要樓梯也能上去呀。”


    莫千千仰頭一笑,雙手攀住陳醒的後背,“麻煩你蹲下,借我一些力。翻上去把打鍾的抓出來,看看是人還是鬼。”


    洋妞兒難以置信地瞪大了一雙寶石般的藍眼睛。


    她兒時看到教民們來參加活動,父親主持儀式。很多細節都依稀記得。


    那個大銅鍾懸吊的位置,距離地麵整整五層樓。


    第一次聽鍾聲敲響,是她兩歲半的時候。


    當年負責大鍾的是一位身體強壯的男青年。


    聽說是外地流浪來此的。那人懂些洋話,手腳勤快,被父親收留下來做工。


    要把這口鍾敲響,得爬上很多級樓梯。最後還需站在五層的高台上使勁去拉動一根粗大的鐵鏈。


    日子單調地流逝。那人陸續打了半年的鍾。


    克麗絲最後一次見到敲鍾的小夥子,是十二年前她父親的葬禮上。


    一束白色的花被一雙粗糙的手默默地擺在棺材前。


    最後,小夥子深深地鞠了躬。


    自從父親病逝,母親就不再許她來教堂。也不知道對方後來是走了還是死了。


    眼下,莫千千借力從陳醒背上一躍,如同一隻靈活的鴿子起飛。


    在兩米多高的地方踏住了二層的一處窗台,接著又跳上第三層、第四層。


    五樓和四樓之間的層高遠超過其他樓層。


    但是,也談不上很難。隻要能找到一些硬物來墊墊腳,或許就可以辦到。


    正當她信心滿滿地沿著四樓積滿灰塵的欄杆尋找可用的東西,陳醒焦急的聲音忽地從腳下傳來:


    “千千,小心身後!”


    鍾聲戈然而止。


    同時,一個黑漆漆的方形物體從頂上掉落,不偏不移地朝著她飛去。


    “啪!”


    莫千千猛地一側身子,那東西響亮地撞在欄杆上。把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木欄杆弄塌下了一截。


    原以為它會應聲掉落,卻隻打了個旋兒,毫不退讓地又朝著目標來了。


    離了這麽多的層距,陳醒急得在地上團團轉。


    反而是莫千千,一點也不見著急,反而和它做起了一場“捉迷藏”的遊戲。


    “阿醒,你對這東西有沒有印象?哪怕一點點都行!”


    他莫名其妙地拍著腦袋,配合地想了又想。


    記憶實在是一片模糊。


    莫千千見陳醒遲遲不做聲,終於急了:


    “難道不像你實驗室裏擺弄的某個‘怪盒子’?我都記得,阿楠也記得,就你什麽也記得不住!”


    一番話驚得陳醒目瞪口呆。


    他雖然生活在民國,卻對世界上各種新奇的發明創造十分感興趣。


    定睛一瞧,黑乎乎的方塊中心是有個閃光的小圓點,一會藍光一會白光,變換速度極快。


    “等等,我好像做過一個夢......”


    具體是哪天做的,陳醒記不得了。但夢裏的他,已經不是個少年,而是一個戴著厚底眼鏡,穿著黑色長袍的中年科學家。


    滿桌子都是奇奇怪怪的機器人。桌腳扔著一個鉛籠子,裏邊就關著個黑色方塊。


    “千千,你別碰那東西,很危險!我記起一些了......”


    “危險倒是真危險,”莫千千籲了口氣,“反正我也是死過兩回了,還怕再死一次?”


    不等陳醒琢磨什麽是“死兩回”、“再死一次”,她抬腳朝著黑盒子狠狠地踢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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